曾經的湖北首富蘭世立就說過：“老闆再大，也大不過一個處長。”宋末元初的詩人方回，屬於體制內的人，雖然錢比土豪的少，但是總有土豪巴結著他，他有詩回憶自己得誌之時說：“土豪勤問探，民戶感恩私。”
巴結官吏，不僅是送錢送物，最重要的是，要能夠在官吏面前裝傻，裝傻一可以顯得可愛，二可以讓官吏放心，沒有哪個官吏願意和精明的土豪打交道的。這土豪們，久而久之，就變得真有點傻了。
有專門研究土豪文化的學者說，土豪的第一特徵便是傻。第二特徵是俗。土豪傻，是與官吏相比的，如果與鄉紳相比，才會凸顯出他們的俗。
鄉紳是些地方上的知識分子，受過寒窗苦，讀過幾本書。大都還有個秀才舉人之類的功名，有的甚至也做過官，或者是縣里有人，省裡有人，朝廷裡有人。官吏們要敬著他們一點，不然一個小報告打上去……誰知道他們的手眼通到哪去了呀。而鄉紳自己很明白，如果不與官吏聯手，像陶淵明那樣，只能種豆南山下，想優哉游哉地過日子並不容易，所以，他們會主動配合官吏，但是不會低三下四地巴結官吏。
為了讓官吏放心，表示他們不是來爭權的，就要展示一些高雅的藝術愛好，表明自己對權力沒有興趣，而是志在山林。對平民百姓，則時不時地搞些思想品德教育，灌點心靈雞湯，讓平民百姓仰之彌高，鑽之彌堅。
這種生活，讓整天巴結官吏的土豪心嚮往之。所以他們要學著點兒，也來點藝術修養，比裝傻層次要高多了。藝術修養如何得來，在土豪眼裡，不就是琴棋書畫嗎？
彈琴，你彈你的《高山流水》，我彈《月亮代表我的心》也能湊合；下棋，你們動不動點目、算氣、打劫，我就下軍長吃師長的棋，直截了當；書法，土豪們往往比較拿手，因為他們見過大書法家的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所以不就是寫得難看點嗎？再不然，花五塊錢，在地攤上請江湖書法家教會自己簽名，抽空練上一練，當需要在貴賓簽名簿上簽名時，取出一支又粗又大的24K金製鋼筆，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的大名，自己覺得還真把鄉紳給比下去了；繪畫，當然是有一點難，有人說畫虎不成反類犬，那就搞點藝術品收藏。
這些招式，行家一看，從裡到外都洋溢著的是俗氣。儘管在平民百姓眼裡，還真有點像那麼回事。所以，大多數土豪不願意和官吏、和鄉紳比。如果和平民百姓比，他們的優勢，也就是第三特徵極度耀眼，那就是富。
土豪一般來說並不怎麼欺壓百姓，有些甚至還為家鄉做點好事，比如修修橋、補補路，如有盜匪騷擾，他們還會捐一筆款購置武器。宋代兵制中乾脆將土豪列為預備伇，而且是自帶兵器的義務兵。
富、傻、俗這三個字概括了中國土豪的特徵，換句話說，富傻俗形成了中國特有的豬文化。
或許有人會質疑，將豬文化與土豪文化扯一起是不是有點太牽強？當然，像陳豨那樣的大土豪，還帶有點豬的天性，念念不忘他的游擊戰術。而且陳豨之豨字，原本就是豬的意思，《史記集解》引鄧展的話說：“東海人名豬曰豨。”那麼，小土豪呢？
君不見，土豪的豪字裡不就藏著一隻豬麼？
＊作者為北京大學教授（原文刊載騰訊大家網http://goo.gl/b0ihcR 責任編輯：代金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