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從台灣人最高利益思考

2016-09-06 0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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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四封存背後,還有一群努的工程師。(資料照/吳逸驊攝)

核四封存背後,還有一群努的工程師。(資料照/吳逸驊攝)

當以台灣人最高利益去思考時,連基層的勞工都會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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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把核四龍門廠工程的例子,做為當今施政者之參考;反之,您可能保住著了官位,但卻失掉了歷史的定位。

8月31日回到龍門電廠看看老同事,有幾位同仁就説:「廠長,你總算講出了龍門電廠硬體的特色!然而,我們在建廠及測試過程中的點滴,軟體及文化的部分,你是否也反映給社會大眾知道,否則,我們長期被人誤解,實在不甘心!隨著電廠的封存,這些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工作文化,也會隨之淡忘了。」

20年前,政府決定重啓核四時,當時許多台電核能工程師正值壯年,因為有了核一、二、三廠的寶貴經驗,個個都想把核四廠建成他們心目中最理想的電廠,以目前來看,有些作為確實是高瞻遠矚,例如在山凹處建低輻射廢棄物及用過燃料的儲存機制;在高層117米的山頂,建一個生水池儲存生水,若急需時只需要重力,儲存的水量即可自動充滿二部機組用來保護反應爐的圍阻體4至5次,避免反應爐過熱,這些美好的設計,都是福島、甚至美國及日本核能電廠所欠缺的!

同樣地,這些懷抱著高度理想的工程師及工程顧問公司,也引用了諸多在日本及美國都未曾實踐過的工業法規,且因為採購法的限制及電力公司經營型態的改變,幾乎都是發包施工,困難的是,包商仍然抱持著傳統的觀念,導致施工狀態確實有些雜亂,例如在幾乎可繞全島二週的信號線卻混雜交錯,這種狀況可能導致將來測試時訊號不穩等等,當時的台電高層下了很大的決心⋯⋯退線,一切重來!

在那個時候,工程進度不順暢,再加上反核人士無情的批評,工地氣氛低迷,公司高層要我負責纜線重整的工作,雖然工作已進行一、兩星期且包商天天出工,仍然沒有什麼進展,我百思不解。

有一個星期六晚上大概9點多,我打了電話給我的主管説:「我想通了,工作人員必須要知恥,才能近乎勇!」因為當時,包商及台電工程人員都推説:「這些工作,不是我做的。」但既然要承接,必須照單全收,不要再推給別人!就如同,小英在民進黨全代會上説的:「不管是結構性的問題或目前造成的,既然要執政就必須全部接受!」

也因此,我們想到改變要從心改起!士氣提昇最重要,既然,這是個台灣人自己蓋的電廠,成敗要台灣人自己承擔!

每日的出工前會議,我當著三百多人的工班、台電工程人員、顧問公司(包括奇異及日立)説出這工程對台灣能源的重要性,台灣人不要在國際社會上失了面子,倘若國際人士來參觀看到工地的狀況,他們很快就會mail出去!愛台灣就是要把工地現場弄得整潔及乾淨,說著說著,不由得帶領著大家高喊:「台灣人,加油!台灣人,加油!台灣人,加油!」就這樣,激起了大家愛台灣的心。

士氣有了,必須再加上紀律!

台灣人勤奮耐勞,但有些壞習慣,工作時必須嚼檳榔,喝提神的飲料,檳榔汁亂吐等等。

為了要展現我們的改變,當時立下了豪邁的誓言,改變台灣的勞工文化從龍門做起。工作時不吃檳榔,不嚼口香糖,不喝酒精性飲料,不抽煙等勞工守則;當時的勞工朋友很不習慣,我們就買了二套洗鞋機,當要進入廠房時,先洗鞋底,順便把檳榔、飲料、香煙等寄放在入口處,請保全代為保管。

但,這也不是一、兩天就可達成的改變。

勸導、鼓勵再誘發勞工們愛台灣的心,不到一星期,整個工地改變了,勞工也覺得驕傲。當時,就有一位太太,特別來向我道謝,她說她先生,每天大概賺2000元左右,但花在提神飲料及檳榔大概有500多元,這個改變對他們太好了!

凡此種種,我們做了一些變革,但所有的出發點都是要龍門更好,要人看得起台灣人!

所以,有一天,有位勞工朋友很驕傲地説:「廠長,經過你的鼓舞,我們要做個有氣質的台灣勞工!」

每次看到報導勞工朋友墜落、 觸電⋯等,那時內心深處悸動,為何不預先告知呢?

所以,在龍門工作,每天出工前的工具箱㑹議,我都會請日本顧問示範他們的裝備及如何防範⋯等!當然,仍然有心存僥倖的勞工朋友,高處作業不掛安全帶等案例發生,雖然,我們不忍心罰勞工朋友辛苦的錢,但我會請他們的領班及老闆到我辦公室來喝杯不加糖的咖啡,要他們記住,廠長把工安當做慈善事業。

在那段期間,可以説是零災害。

而且,封存後,外面工程公司搶著要龍門的工安員,他們也自己成立一個龍門工安家族的網站,交換工安經驗及新知。

當年在龍門的努力,好像在各地播下了種子。

測試初期,有些人就挑戰,這是最先進的進步型反應器,台灣的工程師能寫出完整的測試程序嗎?諸多的疑慮,當時,也是一個不服氣的精神,我們參考了日本同型的電廠,然後,測試程序書一句一句地審查,有數據的地方必須找到根據,若有疑問組成一個專家小組,再加上外國顧問,共同解決;英國要蓋一個和龍門一模一樣的電廠,他們就是看上龍門這一套測試程序書。

當時,許多前輩警告我,龍門可能會敗在柴油發電機的測試上,因為量多(龍門共有四台,其中三台是水冷式,另外一台是氣冷式)且十分嚴格;它的規定是必須先通過24小時的100%運轉,然後再加載至110%一小時不跳機,然後才能開始測試;測試必須連續25次,一小時100%運轉不跳機,然後,停下來,檢查後,再度起重動,一小時100%運轉,若不能連續25次,則必須歸零,再從第一次算起。

任何一次的跳機或停止運轉,對員工士氣的打擊很大很大!

然而,在我們仔細且工作分配恰當之下,在管制單位,顧問公司全程監控下,4台柴油機全數通過測試,在核能的專有名詞上,我們稱之為這台柴油機「可用」。

大家想想這是何等的困難,如此嚴峻的挑戰(4台柴油機,共100次零跳機)由當年的7月測試到次年的三月,有時,第25次達成時是在清晨,有時是在半夜,我抱著握著我們測試工程師的手,總是泛著淚光。

記得有一年何美玥部長來龍門視察,她當時勉勵我們,把龍門做好,它就是資產,做不好就是廢墟,她的話言猶在耳,然而,工程師的努力,終究擋不了政治的決定!

如今,龍門面臨的是,封存的命運,我們仍有一批工程師,繼續守護著,維護這個資産。

盼望有一天,仍然可以為台灣的能源盡一份心力。

就如同,我在廠裡,面對來訪者的簡報,最後一段⋯⋯「生於斯、長於斯,我們要為這塊土地負責!」

*作者為前台電龍門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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