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一場刻板印象大集合的就職典禮表演

2016-05-25 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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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任總統、副總統就職典禮上,演出台灣民主進行曲時出現為爭取言論自由自焚的鄭南榕的相片。(顏麟宇攝)

第十四任總統、副總統就職典禮上,演出台灣民主進行曲時出現為爭取言論自由自焚的鄭南榕的相片。(顏麟宇攝)

這是一場刻板印象的大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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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板印象是主流壓迫非主流的工具,是強者壓迫弱者的工具,更是政府洗腦、壓迫人民的利器。接受刻板印象等於接受不需思考,接受人可以被歸類在各族群裡,生活存在在既定的規範與形容中。貌似讚揚多元的價值與文化,這場2016年的總統就職大典完成的任務,卻是加強植入刻板印象作為腦袋的監獄在人民的記憶中。典禮其中稱為「台灣之光」的演出戲碼更是其中刻板印象劑量濃縮最強力的部分。

要使人停止質問與思考,最簡單的就是把事情精簡得無聊又俗氣,而且容易理解。刻板印象的廣為流傳就是因為他簡單,不需多加解釋,單憑感覺,不需要理性。一件事情只需在大街小巷裡被重複說幾次,就形成刻板印象。蔡英文的總統就職大典利用的就是這點。好像派了一個刻板印象搜集者一樣,在社會裡尋求對各種議題觀感的最大公約數,而不去思考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什麼感覺也許是根據歧視與懶惰的精神而來。在這場大典裡,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策劃者費盡千辛萬苦地想要討好所有人,找到一種說話方式可以讓所有人都心神放鬆、舒暢。可惜這個國家裡的人民並不如新政府所想像的已經放棄思考。

舉例典禮中司儀的台詞:

『台灣,位於西太平洋的一個美麗小島,四面環海,風光明媚,冬暖夏涼,四季如春。/長久以來原住民樂天開朗地與這塊大地共生,與大地共惜,也與大地共舞。/西方世界的宗教信仰,也因此流傳到台灣來,改變了許多原住民原本粗獷、草莽的習俗,但是改變不了的是原住民的純真與自然,他們喜歡唱歌、跳舞⋯⋯』

風光明媚、冬暖夏涼、四季如春等這些可以被當作客套話放過,雖然聽起來很像睜眼說瞎話,不過也許只是在描述未被侵略的台灣狀況。

但是樂天開朗、純真善良這種去複雜化的用語來形容「原住民族」作為一個整體,就顯得造作,像你不願意去花時間認識原住民的文化與歷史,而把他們當作某種特殊物種在形容特徵。像這樣,花栗鼠:性格活潑好動、常被好萊屋拍成電影,在電影裡熱舞歌唱十分討喜。

刻板印象不只侷限在人與人種、族群、文化裡。在我們對歷史的詮釋裡同樣存在刻板印象。就像典禮中把原住民刻畫成一群手舞足蹈的「文化未進化」的習俗「粗獷、草莽」的野蠻民族一樣,忽略原住民文化裡屬於他們自己,也只為了他們自己的經年累月、經過思考與經驗的傳承精煉得到的智慧與傳統,僅彰顯他們表面的儀式,把這些當作娛樂大眾一般的膚淺的複製再現在總統府前,好像他們的舞蹈與歌曲是一種娛樂、一種使「平地人」感到驚奇的博物館展品。這是一般大眾對原住民的刻板印象,為著圈跳舞,唱山、唱水,穿顏色鮮豔的衣服。而這種刻板印象就如此簡簡單單不加解說的搬到國家的檯面上來。

20160520-第14任總統、副總統就職慶祝大會.台灣民主進行曲表演.(陳明仁攝)
第14任總統、副總統就職慶祝大會,台灣民主進行曲表演,充滿刻板印象的符號。(陳明仁攝)

刻板印象還有另一個特徵,他非常煽情,所以更適合被政客拿來製造事端。美國的川普就是一個懂得善用刻板印象在愚蠢的人民中製造仇恨與對立的政客,而他的快速崛起正在全球造成恐慌。我們也在蔡英文的就職典禮上看到了類似的煽情。

『西元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日本人強抓台灣人民送往各個戰場當軍伕,造就了許多破碎的家庭以及悲戚的故事,年邁的雙親,白髮人送黑髮人,懷孕的少婦含著淚水與夫訣別,而更多年少無知的孩子經常在半夜驚醒,哭喊著自己父親的名字,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自己父親一面。

然而縱使如此,悲情的台灣人,只能將這些歷史傷口化成更加堅強的毅力,猶如一朵永遠壓不扁的玫瑰,堅強撐過半個世紀的苦難年代。』

短短的一個懷孕的少婦與先生在日軍的壓迫下生離死別的場面,被用來闡述整段50年的日治時期。這個橋段的演出徹底忽略了殖民統治最深的痛,那就是我們雖然是被壓迫、被視為二等公民,但我們仍被傳承了日本的文化,學會了使用日文,並生活在日本建設完善的城市中。這樣的矛盾才是一個殖民地深層的苦難。多元文化是台灣的特色,那是因為我們像海綿一樣接受了來自世界各地殖民統治者的文化。我們接受了日本文化做為台灣的一部分,就像我們後來也接受了國民黨帶來的中華文化作為台灣的一部分,然而在典禮中策劃人刻意刪除了日本文化對台灣的重大影響,只節錄日本人對台灣的施暴,忘記了同樣的施暴更變本加厲地被國民黨施加於戒嚴下的台灣人民。這是一個單一的國民黨的史觀的再現,也是一種刻意撥弄仇恨情感的煽情的刻板印象。

一般大眾對台灣的二二八、白色恐怖歷史的刻板印象是「悲情」。利用悲情這兩個字,可以抵銷掉「勇敢」與「懦弱」這兩個並存在被壓迫的台灣裡的重要特徵。讓我們不必討論壓迫所帶來的各種複雜的後果。只消一句「大家都好可憐,但是既然撐過來了就好好過明天吧。」

然而史實與刻板印象剛好相反。

20160520-第14任總統、副總統就職慶祝大會.台灣民主進行曲表演.二二八(陳明仁攝)
第14任總統、副總統就職慶祝大會,台灣民主進行曲表演中的二二八橋段(陳明仁攝)。

旁白說:『然而民國36年,因為台北市一件查緝私煙的案件,點燃民眾長期對政府不滿的情緒,再加上政府出動軍隊血腥鎮壓,終於爆發全島性的228事件。』

查緝私菸不過是那最後一根稻草,二二八的種子早在日治時期就被埋下。日本所帶來的文化與知識教育不只於日本,當時已經西化的日本帶來台灣的事非常多西方的思想、從啟蒙時代後開始的各種關於民主與人權的思潮隨著日本來到台灣,許多台灣人留學日本讀政治、經濟、哲學,回到台灣後開始從事改革運動,簡單來說是抗日,事實上是爭取台灣人的人權與自治。

國民黨戰敗逃到台灣之後,這些腦子裡充滿民主自由人權的台灣知識份子以為他們的機會到來,可以真正的把理想付諸現實,卻發現狀況不僅不如想像的好,還更糟。當時國民黨的軍人在中國生活並不如台灣現代,對現代化不了解,對人權也沒有概念。在他們的統治底下,台灣發生許多軍民的糾紛、軍人的貪腐與霸道,後來還有糧食危機。二二八是在這種種的社會因素裡,人民積怨已久,知識份子也大量撰文批評政府,才在緝私煙事件後一觸即發。

這次的典禮刻意省略這一大段,只隨著刻板印象的引導,用「查緝私煙」草草帶過台灣非常重要的台灣的「啟蒙時代」。

甚至在戲劇方面,演員的表演也顯得荒唐,明顯是現代人對歷史無根據的揣測,並未經過考究。他們「重現」了槍決的場面,卻不知道在二二八、白色恐怖的時代裡那些被槍決的反抗者並不如螞蟻一般馱著背上刑場,而是抬頭挺胸地走的。

二二八對台灣的重要性在於它是一場全面的屠殺,重點對象是被受過日本教育的有人權意識的知識份子。而白色恐怖是一個失去了知識份子的威權統治時代。

省略這些複雜的過程,僅以刻板印象呈現歷史的「台灣之光」是危險的。刻板印象常常是娛樂節目重要的梗,因為他可以在一兩句話裡濃縮許多人共同的感覺,讓大家笑,但是在一個重要的國家性的典禮中,我們不能用刻板印象來凝聚國家意識,因為他使所有一切都扁平化,不知所以然。而在政治裡、在所有人的公家的領域裡,刻板印象的扁平化與不知所以然是非常危險、非常邪惡的,不只川普,當年希特勒也是靠著雅利安人對猶太人的刻板印象製造出仇恨,最後帶來大屠殺。也許蔡英文只是想要得到更高的民調,但是在民著社會裡,任何方式的愚民,無論初衷,都必須被嚴加防範,鄭重譴責。

人民不是笨蛋,更不該被當作笨蛋對待。簡化了一切意義,僅以符號拼湊而成的歷史劇,必須被戳破他的謊言與假像。一直稱讚自己並不會為這個國家帶來更美好的未來。若蔡英文總統不認真面對真實的台灣,提出、並回答切實的問題與質疑,此場就職典禮泡泡糖般的台詞與內容,與其試圖建立的美好的台灣形象,像在不久的將來徹底泡沫化。

*作者為高中自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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