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起這段往事,馮光遠也呵呵直笑,原來是基因裡夾帶著的,果然錯不了。有意思的是,虎父無犬女,馮家的幽默基因少說傳了三代。
臉書上,馮光遠時不時會貼出自己與女兒互相吐槽、幽默互虧的日常對話,有時女兒佔上風,有時自己耍嘴皮子得了勝。對他而言,越親密的關係、越該能輕鬆自在搞笑,因此,儘管是父與女,卻沒有上對下的威權,沒有隔代的距離,那是人與人之間的尊重與平等。他複製了父親與自己的關係,也試圖將這樣的關係,往外拓開到整個台灣社會。
還在報社工作時,馮光遠遇過一位囂張跋扈、與之不對盤的女主管,每當女主管從辦公室的那頭走來,馮光遠必然刻意挺胸,以雄赳氣昂的戲劇性腳步走到女主管預定行經的通道上、向女主管迎面而去。「每一次,她都會轉到旁邊走別的路。」馮光遠連說帶演,神色樂得像是個孩子,他說:「就算是在辦公室搞鬥爭,我也是要用這種好笑的方式,我們做人一定要有想像力,鬥爭也要鬥成一個作品,才不枉此生!」
儘管到了可拿敬老愛心卡的年歲,馮光遠依然以「報報體」評斷著時事與政局。近幾年,他參與公民運動,參選了台北市長,加入又退出了時代力量,他罵了許多人,惹了幾樁官司還坐過牢,原本就洋洋灑灑的title因此添上了「更生人」一項。但他依然故我,依然是自封自詡的那一位「國寶級白目」。
返台定居近30年,他說幽默該是種文化,但台灣人總是太認真,「需要多訓練一些像我這種神經大條的人,要想,被罵了又如何,那不會少塊肉,那些謾罵、批評,就像玻璃窗外的蒼蠅,一堆在那看了討厭,但蒼蠅能怎樣呢?時間到了他們又會飛走呀。」
在馮光遠眼中,台灣有太多政治虛偽、太多位居高位的兩面人,那都是活該被修理的好材料,他說「一個多難的民主國家,總要有些發洩的出處」,他不諱言,「我喜歡羞辱這些拿著台灣納稅錢胡搞瞎搞的人。」他說納稅人繳了稅,就是拿了戲票,就該得回報,「我們這種人的人生任務,就是好好利用這些材料,不傷害這些人我覺得好不爽,傷害了他們,社會會得到一種快感。」
他補上一句:「你(寫稿時)一定要用『傷害』這兩個字喔,這很重要」。
若說《給我報報》是幽默搞笑的精神崇尚,電視、電影、文章、舞台劇、短片、假廣告、排行榜、時事測驗等就是乘載其精神的形式。
馮光遠雖總以「傷害」、「羞辱」等深具刺激性的形容傳達他創作的目的,或有人覺得他浮誇、不正經,或有人以為他玩世不恭、空耍嘴皮,實則論究起根底,字字句句皆有所本,這也是《給我報報》創作的難度所在。
論究起創作「文法」,馮光遠神色一凜,那是對自己作品的愛護,是對創作精神的尊敬,他說在清楚的核心價值之外,此類創作得清楚政治裡面的迫害、算計與人性黑暗;內容必須基於事實,人名亦然,否則即是心虛;舉例來說,他要諷刺馬英九,就一定是用「馬英九」而不是「瑪鷹久」,要直球對決,批判政治是民主國家天經地義的權益,拐彎抹角、打擦邊球是威權時代下謹小慎微的觀念。
去年10月那場車禍,撞斷了馮光遠四根肋骨,至今尚未痊癒,還無法盡情大笑、轉身揮球棒,卻也是那樣一撞一摔,摔出了馮光遠腦中的一堆想法、一堆待辦事項。他隨手點開電腦裡的資料夾,裡頭有劇本大綱有漫畫腳本,有圖像素材也有影片連結,他說3月份開始將啟動一個全新演出計畫,他要《給我報報》持續擾動台灣人的幽默神經,「越是在困頓的環境,我越是要用幽默去面對。」
文/汪宜儒
本文、圖經授權轉載自文化+(原標題:【當期主題】越是困頓越要幽默 馮光遠:為什麼不搞笑?)
責任編輯/陳秉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