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本朋友們喜歡台灣的理由千奇百怪，其中一個是台灣會放颱風假。縱使他們明明知道颱風來並不是件好事，放假也是迫不得已的結果，可是每當他們第一次知道台灣從公司到學校會放颱風假時，都還是忍不住透露出羨慕之情。
確實日本向來沒有放颱風假的習慣。不過，近幾年比較有人性的公司行號，會在颱風來的當日，彈性地宣布延後或提早下班，亦算是有了改變。
日本不放颱風假，其中一個原因是放假與否的判斷，向來由各家公司自行決定，不會是由政府統一規定。企業為商業考量，當然不會輕易宣布停班，尤其是規模越大的公司越是不可能。久而久之，日本人便有一種觀念——颱風天雖然會影響交通，但怎麼抵達公司，是你自己要去解決的問題。意思就是你明知道會遲到，那就應該更早出門。你不提早出門而到不了公司，就代表你沒把公司放在心上。
但是另一個不放颱風假的理由，我想才是主因。那就是一直以來，日本尤其是東京或大阪這樣的大都會，颱風的強度和嚴重性都遠比台灣來得低。許多住在東京的台灣人都知道，每次說颱風會襲擊東京，但看在我們眼中，那實在稱不上颱風。
然而，這都是「以前」的事了。極端氣候的影響，這一兩年來，各種氣象的狀態明顯得變得比以前更激烈、更頻繁，力道越來越大，造成的災害也總是一次又一次超乎遠有的預想。
燕子颱風（颱風21號）襲擊西日本，縱使氣象預報警告大家是個超級強颱，但誰也沒料到會是這麼嚴重的結果。從大阪、兵庫、和歌山、滋賀、京都、奈良的近畿六府縣，到福井和三重，總計有218萬3千戶停電。在颱風走後的隔天，尚有53萬5千戶仍未恢復通電。關西電力公司社長說，這是平成年間最嚴重的一次受害，大部分可在三天內搶修好，但全部恢復恐怕需要一週。
最令人怵目驚心的是關西機場慘狀。大水淹掉機場的飛機跑道，從市區到機場唯一的聯絡橋被郵輪撞毀，導致有五千名旅客動彈不得，滯留機場一夜。關西機場暫停起降，影響國外旅客進出，想當然重創了大阪觀光業。關西某旅行社負責人小西宏明表示：「關空（關西機場）癱瘓的話，來關西的外國觀光等於也就沒了。好不容易前陣子才從大阪北部的地震影響中走出，現在又再來一擊。」對於關西經濟的打擊，憂心忡忡。
但到底為何關西機場會淹水淹得這麼嚴重呢？其實，關西機場一直都藏著潛在的危機。1994年竣工的關西機場，當年號稱是史上未有的海埔新生地機場。根據機場營運人員表示，因為是人工填海而成的陸地，關西機場始終面臨地層下陷的困境。自從機場啟用以來，工程第一期的人工島已下沉了3.43公尺，第二期的人工島也下沉了4.14公尺。
這次跑道淹水的一期人工島，事實上已比海平面高出五公尺，防波堤更在這上面又高出2.7公尺。這高度已比預期會發生的南海大地震海嘯高度，還要高出1.7公尺了。關西機場相關人員曾說：「五十年才會有一次的高波，也可以抵擋無虞。」結果，颱風帶來的大浪（還並非是地震引起的海嘯）卻還是把跑道給淹沒了。機場雖然有排水設施，但大潮導致排水機能喪失，最終無法有效應對。
聯結市區與機場之間的聯絡橋損壞，讓日本人也忽然驚覺這麼大的一個機場，只靠唯一的一條橋對外聯繫，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危險且脆弱的狀況。另外，也有人指出油輪被強風吹離港口撞毀聯絡橋，根本不算天災，而是人禍。因為明明知道強颱要來，油輪卻沒有在之前做好充足的應變措施。
朋友在LINE上傳來一張他大阪友人拍的照片。浴室發出轟隆一聲，本來正準備去洗澡，結果趕緊衝去一看，浴室的屋頂都被颶風給掀掉了，只能茫然望天。
過去颱風很少會為日本的都會區帶來太大災情，這次大阪市區卻傳出多處災情。防災系統研究所長山村武彥解釋，這次颱風在大阪市區徹底發揮了「高樓風」（大廈風）的威力，讓原本的風盤旋在大都會裡，足足增加了1.5倍風力。
住在東京的我，看著這次的風災新聞，跟朋友都忍不住想問，如果同樣威力或更強烈的颱風也襲擊東京的話，結果會是怎麼樣呢？東京都恰好在燕子颱風侵襲關西的幾天前，發表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若超級颱風席捲東京，即使擁有號稱地下宮殿排水設施，最繁華的23區仍可能將有三分之一都會淹水。預估最嚴重的淹水地區，可能九成都會泡在水裡的是墨田區（東京晴空塔所在地）、江東區（清澄白河一帶）、江戶川區和葛飾區。其中，墨田和江東因為海拔為零公尺，若中心氣壓910hPA的超級強颱來襲時，捲起東京灣的海浪，嚴重時恐怕會讓這兩區積水達到5～10公尺。其他靠海的銀座與新橋，也可能難逃淹水。
專家指出，東京都淹水時最大的危機，就是密密麻麻的地下鐵。地下鐵有上百個車站，總共加起來約有上千個出入口、通風口，雖然設有防洪閘門機制，可是淹水高度往往超過預想，這些串連東京地下的通道，都會讓大水竄流更快更廣。
從前偶爾發生一次的大型天災，如今看來，彷彿要漸漸成為常態了。那些過去做好的防災設施以為是可以抵擋的程度，卻一次次突破了「意想不到」的界線。地球壞掉了嗎？是誰把地球給搞壞的？我們心底都知道。
（原標題：當天災成為常態）
責任編輯/陳憶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