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 48 小時內，迷因股軋空已經從密切關注市場的人可能會有預感的一件事，變成了重大國際新聞。到了週三早上，隨著 GameStop 成為每一個人的談資，許多交易者都在尋找具有類似特徵的股票（也就是規模較小、空單餘額很高的公司），並且全力買進。
股價飆漲的公司名單，會使人覺得時光倒流至 2005 年。除了已經過氣的 GameStop，曾經主導市場的手機先驅諾基亞股價上漲超過 1 倍，交易量是正常水準的許多倍。立體聲耳機製造商 Koss 的股價更是狂漲至週五水準的 20 倍，交易量約為正常水準的 300 倍。黑莓和 AMC 也飆升。
這一天的買權交易量創出歷史新高，因為散戶積極買入——他們希望賺取最大利潤，又或者助長伽瑪擠壓。當天全世界最受歡迎的買權是履約機率非常低的合約——它押注 GameStop 股價將在數天内升至 800 美元，也就是該股當天收盤價的兩倍有餘。由於交投極其活躍，數家經紀商的系統不時當機。
「我們已經正式打爆了市場，」華爾街賭場版上一名自豪的版友寫道。
Reddit 革命在這一週稍後將成為更大的新聞，但 1 月 27 日週三這天標誌著市場本身的一個高潮 S3 Partners 的伊霍爾．杜薩尼夫斯基估計，光是 GameStop 放空者這一天就損失超過 50 億美元。許多基金是在過去幾天才放空 GameStop，因為他們認為 GameStop 已經漲過頭。那是在伊隆．馬斯克那條推文和其他影響者的影響進一步推高 GameStop 股價之前。
「率先出手的人製造了第一次軋空，」杜薩尼夫斯基說。「然後在股價接近 70 美元時，又出現一次巨大的軋空。」
有一些人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CNBC 的邁可．桑托利（Michael Santoli）觀察到，空單餘額超過已發行股份五分之一的所有公司，總市值只有 400 億美元，僅占美國所有上市公司的千分之一。
但是，他的雇主整天不停報導這場軋空，彷彿世上已經沒有其他重要的事。而雖然迷因股的價格飆升至它們在自身鼎盛期過後不曾達到的高位，有些甚至創下歷史新高，美國另外 99.9% 的上市公司股票並沒有突然變得非常火爆。美股週三出現幾個月來的最大跌幅，有些人當時認為這是因為華爾街專業人士被這場散戶起義嚇到了。借了最多錢給對沖基金的高盛後來提出了一種比較有說服力的說法。
絕大多數放空是對沖基金做的，它們樂見股市大盤上漲，而即使它們放空的股票小漲，它們也不會很沮喪─—只要這些股票的漲幅小於它們做多的股票。但它們現在因為以極快的速度虧損，在積極回補空頭部位之餘，還被迫賣出它們做多的股票。高盛的資料顯示，這些對沖基金週三的股票抛售量是全球金融危機以來最多的一天。因此，雖然這場軋空表面上是幫助小人物的一次革命，但它暫時壓低了構成美國人絕大多數退休儲蓄的股票的價值。
不過，至少凱斯．吉爾看來可以安心退休。他的資產淨值在這天結束時達到 4700 萬美元，其中近 1400 萬美元是已經安全入袋的現金。這一天，《華爾街日報》記者朱麗亞安布拉．維萊恩（Julia-Ambra Verlaine）冒著大雪從紐約開車到波士頓郊區，訪問了吉爾的母親。
「他總是喜歡錢，」伊蓮．吉爾（Elaine Gill）說。這個《華爾街日報》的讀者確保者聯絡到她兒子。
其他記者也在嘗試聯絡她，他們已經將吉爾在網路上的角色與他本人聯繫起來。六年前，吉爾在新罕布夏州解散了咆哮小貓有限責任公司（Roaring Kitty LLC），而註冊資料上的名字與萬通人壽保險理財諮詢部門「好同伴」（In Good Company）網站上一名員工的資料一致。在該網站上的照片中，吉爾是個比較整潔的專業人士。因為他 12 月曾以 DeepFucking Value 的身分，在華爾街賭場版上貼出他一段影片的截圖，追查他身分的記者得以確認他是誰。第二天，維萊恩在波士頓一家飯店的大廳獨家訪問吉爾，當晚攝影師卡亞娜．齊姆扎克（Kayana Szymczak）在吉爾昏暗的地下室裡拍下他如今標誌性的照片：他以紅色頭巾束著他的棕色長髮，多個電腦螢幕發出的藍光照亮了他的臉。維萊恩小心核實吉爾的身分和他的交易狀況，要求他登入他的 E*Trade 帳戶，並且在華爾街賭場版上以 DeepFucking Value 的身分發了一篇貼文。
可惜不是每一名記者都如此小心。在人們對普通人發小財興奮不已之際，媒體開始尋找窮人發大財的故事——越瘋狂越好。《紐約郵報》記者瑪麗．雅各（Mary K. Ja- cob）週三看到以下推文，然後就上當了：
「剛剛趁我父母在工作，拿他們的房子辦了二胎房貸，好讓我可以買入更多 AMC 和 GME。我們衝吧！」
雅各私訊聯絡該推文的作者、22 歲的傑克．韋斯特（Jack West），第二天報導了他講述的故事：他在關掉鏡頭的情況下利用 Zoom 聯絡所在地區一家銀行，順利取得房貸。但即使是最粗心的銀行業者，也不會落入如此笨拙的圈套，而且兩天内錢就存入交易帳戶是不可能的。福斯新聞轉載了該報導，然後韋斯特才說他們被騙了。
毫無疑問，那個星期在社群媒體上為自己發大財而歡呼的魯莽賭徒和一夜暴富者當中，還有很多其他偽裝者。不過，許多故事是真的，因為害怕錯過的心態促使許多人投入這波熱潮，而有些人是在迷因股接近見頂時投入。其中一個在不當時機冒險的人是薩爾瓦多．維加拉（Salvador Vergara），他是維吉尼亞州一名 25 歲的保全，在此之前在理財方面做對了很多事。他和父親住在一起，吃「很多米飯」，開一輛和他差不多年紀的本田思域，存了五萬美元投資在指數基金上。但他是華爾街賭場的成員，而他在這裡看到的東西促使他以高昂的利率借了兩萬美元的個人貸款，用這些錢以每股 234 美元的價格買入 GameStop 。
「我認為它可以漲到 1000 美元，當時我真的相信這種誇張的說法。這真的很糟糕。」
為什麼是 1000 美元?因為那是華爾街賭場版上的人不斷提到的目標價。這是個令人嚮往的大整數。但是，從來沒有人提出令人信服的理由，說明為什麼目標價不應該是 100 美元或 1 萬美元，也不曾有人確切說明在那些邪惡的對沖基金破產之後，大家要如何處理手上的 GameStop 股票 -這家虧損的零售商的股價如果漲到 1000 美元，將是其不久前股價的 250 倍。在買入 GameStop 之前，維加拉一直投資在保守的基金上，而因為這些基金持有非常多支股票，他不必理會某支股票的價格是否合理。
但突然間，他自信到願意借錢作一場豪賭。金融民主化即使做到極致，而且積極推廣理財教育，多數人仍將沒有能力估算股票的合理價值。甚至是擁有 MBA 學位和多年經驗的分析師，在估算目標股價方面也做得很差。在網路股的榮景期，他們經常提出離譜的目標股價，傷害了許多信任他們的散戶，結果導致整個行業受整頓。但至少他們必須提出可受檢視的盈利預估。現在，證券或加密貨幣的價格只是一個與符號或名稱掛鉤的數字，而西裝革履的專家一次又一次地錯失良機。GameStop 和許多其他投資標的已經不再是 stocks（股票）——它們現在是「stonks」。
作者介紹：史賓塞．雅各（Spencer Jakab）
獲獎財經記者，瑞信（Credit Suisse）前股票分析師。《華爾街日報》「股聞天下」（Heard on the Street）專欄編輯，之前曾撰寫每日投資專欄Ahead of the Tape。在加入華爾街日報之前，為英國《金融時報》撰寫Lex和On Wall Street專欄。這是他的第二本書。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大塊文化《不存在的金融革命：他們說這是鄉民的勝利，華爾街卻坐著數錢數到手軟》
責任編輯／郭家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