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想辯白這模式僅限航母嗆級同學，卻赫然發現應該和朋友開心相處的時刻，我竟尖酸鄙薄上癮，把朋友晾在一旁，朋友還要承擔這場烏煙瘴氣。最糟糕的，是我變成自己厭惡的那種人，而且沒有自覺。
目睹朋友像看到怪物的神情，我下定決心將航母嗆級同學徹底封鎖刪除。我告訴他：「不要再聯絡我，在任何地方遇到都請不要跟我講話，我也不會再跟你講任何話。」他上課坐到我旁邊時，我會二話不說立刻把課本筆記收起來移到其他遠離他的位置，這種舉動有嚇到教授和周邊的同學，當時的我顧不了所謂的社會觀感，要議論我很難相處、「開不起玩笑」都隨便，我不要給這個人任何機會試探底線。
當下費盡心力與惡意劃清界線，歪掉的言行心態卻需要多年時間校正
得知絕交「不是開玩笑的」，航母嗆級同學透過各種管道想道歉。例如他找中間人當和事佬，我告訴中間人「我和他徹底絕交了，請不要淌渾水幫他傳話、安排見面」。
後來航母嗆級同學寄來一系列很長的BBS郵件，承認他有「刻意找我」、「加減嗆我」、「有些玩笑超過了點」。他也承認：一有機會就拼命嗆我，乃至後來嗆上癮，是他想否認對我有好感，就算我不跟他交往，難道不能繼續像以前那樣當朋友嗎？
可能有人能在嗆來嗆去的過程中撞出火花，但我不行，我不能承受先以剝削為樂、再一句「那都是開玩笑的」就以為可以開脫的人或關係。
另外由於BBS郵件，我發現BBS裡我的帳號對應的小天使帳號竟然是航母嗆級同學，嚇得立刻關閉該功能。
封鎖了航母嗆級同學的帳號與其他可能的分身，我告訴被他打擾到不得不來傳話的朋友，我從過去、現在到未來都不會也不可能對他有一丁點好感，沒有回到以前這種事，不准再用任何方式來煩我或是我的朋友。
結果怎樣？每年我生日時都會收到航母嗆級同學寄來的ptt2賀卡，直到我放棄使用p2。
十幾年過去了，我的年紀超過十八歲的一倍。航母嗆級同學後來怎麼了？他有跟異性發展出尊重平等的關係嗎？他的人生有因為十幾歲時的「玩笑」改變嗎？
以上，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從航母嗆級同學對我「開第一個玩笑」到寫下這篇長文的現在，我的感覺都一樣－－噁心，好噁心，噁心死了，好恐怖，我好害怕。
歧視與仇恨言論的許多傷害不可逆，所以我絕不沉默
少數我確定的是，我該警惕各種包裝歧視與仇恨的戲謔言行，不管我是不是被指涉的族群，我都會嚴肅看待，而且我絕不沉默。
當然，我認識許多集合異性戀、頂尖學府畢業、關注人權議題、捍衛言論自由、尊重異性和性少數、不縱容歧視和仇恨言論等特質於一身的生理男性（以及生理女姓！），這些人際關係讓我相信就算社會進步得很慢，依舊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另一方面，即使我明白世界上有一大群很好的人、很好的異性，以「玩笑」形式對我做出誇張羞辱與糾纏行為的是航母嗆級同學一個人，但那種恐怖與害怕永久影響了我。
十八、九歲應該是能去探索更多有趣事物的年紀，我為了處理這些「玩笑」造成的傷害，耗盡心力躲藏、把心思花在無意義的謾罵、錯失與其他人發展友誼的機會，之後我努力了很多年，緩緩把自己歪掉的言行心態矯正到比較得體的狀態。
時光不可逆，我無從驗證若沒被航母嗆級同學「開玩笑」，我要怎麼學會同理別人、培養適當的幽默感、瞭解正經的場合必須正經面對－－少數我確定的是，我該警惕各種包裝歧視與仇恨的戲謔言行，不管我是不是被指涉的族群，我都會嚴肅看待，而且我絕不沉默。
作者介紹｜陶曉嫚
擔綱傳媒業螺絲釘時期跑過財金與政治線，參與過網路媒體的創業，現在致力創作，著有小說《性感槍手》、報導文學《我拿青春換明天：八大行業職場說明書，慾海求生的人物群像》、漫畫編劇《民主星火：1977衝破戒嚴的枷鎖》。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方格子。（原標題：台大經濟系學會長候選人的「玩笑」，為何該被嚴肅看待？）
責任編輯／林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