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回復《赤壁賦》原句「浮海之一栗」,更有意境

2023-12-03 0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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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宮正在展出蘇軾千古名作《赤壁賦》的書法真跡。(取自國立故宮博物院臉書)

故宮正在展出蘇軾千古名作《赤壁賦》的書法真跡。(取自國立故宮博物院臉書)

故宮正在展出蘇軾千古名作《赤壁賦》的書法真跡,意外揭露教育部國語辭典的「滄海一粟」應該是「浮海一粟」的筆誤。《聯合報》報導,大陸學者姜舜源幾年前根據該幅展出的真跡,撰文「千古名帖」指出,《赤壁賦》中的「浮海一粟」,由於「滄」和「浮」字形相近,在輾轉傳抄和出版印刷過程中被誤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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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聯合報》報所言,從語意來看,「浮在海面的一粒米粟」比「大海中的一粒米粟」更合理、也更有意境。 沒錯,從蘇軾創作《赤壁賦》時的心境、思緒與文字佈局觀之,詩人當時乘坐小舟越過茫茫大江,在一望無際的長江,頓覺天地浩大無邊,已融入大自然,感覺自己像「寄居」於天地的蜉蝣一樣微小,就像漂「浮」於大「海」的小舟,緲小得有如一粒米粒,故寫出「寄蜉蝣於天地,緲浮海之一栗」的千古名句。

詩人在該詞句前頭使用「寄」這個動詞,喻示自己像微小的蜉蝣樣「寄居」無邊無盡的大江;相對前半句「寄」居動詞所隱喻的無根過客,後半句唯有使用「浮」這個動詞、連結「海」一字,才可在嚴謹的對仗中,顯示小船「漂浮於大海」、游動不定的意境,從而彰顯出詩人自己當時遭朝廷貶官、發落偏鄉、無所依從的心境。

正是蘇軾仕途失意、頓失所依,面對浩浩大江,感嘆自己「寄蜉蝣於天地」;後世傳抄該詞賦的人,了解前半句的寓意後,看到後半句「緲《浮海》之一栗」,可能認為以詩人當時的心境,改用有一望無盡大海之意的「滄海」一詞較有節奏感與氣勢,應比「浮海」更能表達詩人當時茫然無依之感,較能呼應前半句所隱喻的無根之「寄居」與「緲小」,而且「滄海」有「滄海桑田」、世事無常之意,更符合蘇軾當時的處境。 

這或許是因為傳抄該詞賦的人,誤以為詩人原句的「浮海」是名詞,比隱含浩大無邊之意的「滄海」,比較沒有茫茫無依之感,因而認為「浮」字較難顯現蘇軾漂動不定的心境所欲營造的詞賦意境。 然而,後半局的「浮」海,相對前半句的「寄」這個動詞,應是「漂浮」於大海的動詞,才能彰顯蘇軾詞賦嚴謹的對仗,以及用字的精準:使用「浮游」於大海的「浮」這個動詞,比較「滄海」這靜態的大海名詞,更有動感,可營造出詩人當時心境「浮動」不定的意境。

而且此詞句是蘇軾面對浩浩湯湯的長江,先假借友人之詞,表達人生短促、變動不居,無法與大自然永恆共存—客曰:「⋯⋯⋯⋯寄蜉蝣於天地,渺浮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託遺響於悲風。」;而後蘇再抒發自己的看法:「⋯⋯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蘇東坡透過跟友人對話的形式,以邏輯辯證方式以及人與大自然之間的關係,化解朋友對人類生命有限之質疑,構建了「天人合一」的生命哲學,饒富理趣。

因此,由該詞句前後文的文字佈局觀之,蘇軾用有「浮」動之意、沈浮於人生大海的「浮海」,比使用浩大卻靜止的「滄海」,更能表達當時跟友人對話的心境以及富有邏輯論辯的理趣。 

再者,「浮」海與「滄」海的字型差距很大,或許不是筆誤。合理判斷,傳抄者有可能自作主張,因沒看懂該句詞賦的用字與前後文意,而產生千年的繆誤。以現代藝文創作環境觀之,任何藝文創作品發表後,該作品就屬於公眾,每個人都可用自己的角度去評論、探討,但為保障作者的創作權,絕不允許改變或竊用、抄襲原作。在幾千年前的古代,中外各地,還沒有保障著作財產權的概念,竄改或誤抄應該都有可能時常發生。

*作者為退休駐美外交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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