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天，烏克蘭總統哲連斯基都穿著卡其色衣服向全國民眾錄製一段影片談話，他有時坐在辦公桌前，有時佇立在夜色中。最近，他一直向人們警告即將到來的困難。
「我們都同樣想贏，我們所有人，但前方會有戰鬥，」哲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3月31日站在總統官邸前說道，「要獲得尋求的一切，我們仍然有一條艱難的路要走。」隨著戰爭進入第六週，烏克蘭和俄羅斯進行和平談判之際，最具挑戰性的道路正對著哲連斯基本人。
《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指出，哲連斯基必須維繫士氣、保持繼續在戰場傷亡、經濟破壞和平民苦難中戰鬥的意志；他必須讓西方國家繼續相信烏克蘭能夠獲勝，以確保西方將繼續供應武器。他還必須弄清楚，擊退俄軍並因領導人言行受到鼓舞而反抗的烏克蘭民眾，能否接受他與莫斯科達成的任何終戰協議？
日前，烏克蘭官方在基輔西北方的小城布查（Bucha）發現約410具疑似遭俄軍屠殺的平民屍體。俄軍對烏克蘭平民實施的暴行引發公憤，因此烏克蘭政府在談判時更不可能讓步。
美國大學政治學教授達登（Keith Darden）說：「他仰賴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緒來繼續打這場戰爭，但正是這些力量使戰爭難以結束。」烏克蘭靠著民族情緒還可以繼續跟俄羅斯纏鬥多久？達登說：「這在我心中才是真正的困境。」
幾個月來，哲連斯基一直尋求與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面對面的機會，但雙方始終沒有見面。烏克蘭首席談判代表阿拉哈米亞（David Arakhamia）2日表示，烏國方面正在為兩國領導人可能在土耳其舉行會晤做準備。
然而，對於哲連斯基來說，只要與克里姆林宮有任何交涉，都會牽扯到敏感的政治議題。一個可能是，他覺得自己未獲得足夠公眾支持以做出必要的妥協來終止戰爭，導致戰爭延長；另一個可能是，他因為讓步與達成和平協議而讓公眾失望。
迄今，為終止戰爭做了什麼？
哲連斯基上個月接受《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採訪時，透露了對戰爭結束與勝利的看法。他將勝利定義為「能夠盡可能挽救更多人命」，「我們的土地很重要，是的，但最終它只是領土」，同時他也承諾戰爭告終時，「我們仍然站在這裡捍衛烏克蘭人的生命」。
為了和平，烏克蘭承諾將放棄加入北約（NATO）、保持永久中立，但是其他國家必須提供烏克蘭具有約束力的安全保證，同時確保烏克蘭有權利成為歐盟成員國。這些要求都已在俄烏談判時提出，但俄方首席談判代表梅金斯基（Vladimir Medinsky）3日透過Telegram指稱，和談還沒有進展到雙方總統可以會面的程度，並重申俄當局對克里米亞和頓巴斯的立場未變。
但是哲連斯基並沒有就此鬆懈，他呼籲烏克蘭人為長期抗戰做好準備，因為俄軍可能會重新集結，專攻幾個特定地區，尤其是烏軍最難防守的區域。肯南研究所（Kennan Institute）烏克蘭政治分析師米納科夫（Mikhail Minakov）認為，哲連斯基正面臨某種兩難局面，「每個人都想要抗戰，即使贏不了也想儘可能地打擊俄羅斯……他試圖……保持群眾魅力，但同時找到解決方案。」
被低估的哲連斯基
哲連斯基2019年參選總統時，以政治素人的清流魅力和結束烏東戰爭的承諾吸引了大量選民，以73%選票當選，他的政黨「人民公僕」（Слуга народу）亦在烏克蘭議會獲得多數席次。然而去年年底，俄羅斯在烏克蘭邊境集結軍隊和物資時，哲連斯基的支持率暴跌至30%左右。遇到俄羅斯的強硬態度和烏克蘭國內政治限制，他未能結束戰爭，反而遭遇全面開戰。
《華郵》解析，俄羅斯敢於入侵，表明克里姆林宮也根本不把哲連斯基當回事，認為這位前喜劇演員會出於貪生怕死而逃離基輔，從而讓烏克蘭失去抵抗能力。西方國家也同樣低估了哲連斯基，許多官員認為他是一位經驗不足、難以預測的領導人，沒有意識到安全局勢的嚴重性。
在戰前幾天，哲連斯基與他的幕僚都對俄羅斯是否會入侵表示懷疑。烏國一名高級顧問堅稱，俄羅斯只是在虛張聲勢，想恐嚇烏克蘭。但烏克蘭國安機構同意美國和英國的情報評估，認為俄羅斯確實可能入侵。一位烏國高官說，他們自己都難以說服哲連斯基，他最親密的顧問並沒有告訴他入侵似乎迫在眉睫。
令人意外的是，在俄軍以閃電般的速度攻向基輔時，哲連斯基表現得比俄羅斯和西方政壇人士所預料的更有勇氣。「我非常驚訝，」米納科夫說，「我感受到這種人格魅力的情緒渲染，我尊敬他的所作所為——這是一種不尋常的感覺。在烏克蘭，我們通常對政客不太尊重。」
即使哲連斯基表現出非凡勇氣，世界各地的許多人仍然預計他會在基輔遭俄羅斯入侵者殺死，或者在幾天內被迫逃離首都。但烏克蘭軍隊的表現遠好於許多人的預期，與此同時，俄軍搞砸了他們的侵略劇本和後勤，推進速度幾乎停滯。
烏克蘭人圍困多日，渴望停戰
《華郵》預測，哲連斯基最終有望親自與普京會面，進行和談。他已獲得了大量支持，在戰場上抗敵成功，現在面臨的考驗是，普京能否將這種政治資本轉化為大多數烏克蘭人都能接受的持久和平方案。目前尚不清楚和談的時機是否到來，因為俄軍似乎仍決心在烏克蘭東部佔領更多土地，而烏克蘭仍不願放棄俄羅斯開戰以來聲稱擁有的任何領土。
烏克蘭政府高層幕僚列先科（Serhiy Leshchenko）表示，儘管有人想繼續奮戰，但一些被圍困的烏克蘭民眾需要達成協議來停止戰爭。「生活在馬里烏波爾（Mariupol）、哈爾基夫（Kharkiv）和車尼希夫（Chernihiv）轟炸之下的人們，使用社交媒體的機會比生活在安全地方的人要少得多，人們想要停止戰爭，恢復正常的生活，也想保衛烏克蘭免受侵略者的侵害，不想失去領土和主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