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系畢業只能考公務員、當秘書?錯,她靠辨認花粉重建殺人現場,當上FBI顧問!

2020-10-26 07: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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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人必會遺留蛛絲馬跡,運用植物學專長,作者經常協助警方破解謎團、找到真兇與遺體的案發過程。(圖/Pixabay)

殺人必會遺留蛛絲馬跡,運用植物學專長,作者經常協助警方破解謎團、找到真兇與遺體的案發過程。(圖/Pixabay)

你應該知道的是:植物系畢業生能做什麼?「每具屍體都會留下痕跡」作者派翠西亞坦言,當年他一度順從外界眼光,希望做個「更像女人」的工作就好,但植物學辨識專長,加上冷靜分析態度,讓他成為英美兩國警察單位破案前倚賴的「鑑識生態學家」,誰說植物系沒前途?

想像一下,你正走進冬日的森林。地面踩起來輕軟,但突然有個東西吸引你的注意力,一個意外又不太自然的東西,出現在小徑旁的凹陷地面上。或許你正在遛狗(這是很多故事常用的開頭),狗兒衝進灌木叢裡嗚嗚叫著,當你好不容易撥開荊棘抵達後,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你往下看,終於瞭解狗為何吠叫。狗兒在你面前瘋狂地挖土,讓那隻埋在土裡、毫無生氣的手露了出來,它的僵硬蒼白跟旁邊的黑色腐殖土,形成強烈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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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還不算太久以前,若要將這類罪犯繩之以法,只能靠證人的證詞或被告的自白才能定罪。然而人的記憶有限,在沒有任何身分線索、也無法連結到任何潛在嫌疑人的情況下,淺土堆裡發現的屍體可能永遠會是個謎。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鑑識科學(Forensic Science)這個領域正在加速發展。

我們都熟悉指紋的概念,甚至在史前陶器上也可找到證明。例如古代中國人和亞述人用指紋來建立黏土文物的所有權,後來甚至被應用在文件上。一八五八年,威廉.赫雪爾(William Herschel)爵士在印度擔任英國行政官時,便堅決要求在民事合約上同時留下指紋和簽名。指紋分析在十九世紀末確立;一八八二年,法國人類學家阿方斯.貝蒂榮(Alphonse Bertillon) 在他對人類變異的學術研究中,將指紋記錄在卡片上。而在一八九一年,阿根廷警方已開始對罪犯採集指紋。這個領域迅速發展,在一九一一年時,美國法院已開始接受指紋是識別個人的可靠方法。快轉到一九八○年,英國和美國建立了第一個電腦指紋數據庫NAFIS(National Automated Fingerprint Identification System)—國家自動指紋識別系統。

八十年後,隨著DNA分析技術的開發進展,鑑識科學又取得一次重大進步。就像之前的指紋辨識一樣,DNA也能捕捉到個體的獨特印記,而且只要採集血液、精液、體細胞或髮根樣本即可。這項發展也改變了鑑識偵查的世界,讓辨識未知受害者(例如我們在冬日森林裡看到的屍體)或將犯人與犯罪現場關連起來變得更加容易。毫無疑問,這些都是鑑識偵查史上的震撼時刻。由於這些進展,讓原本可能逍遙法外的殺人犯被關進監獄,原先可能再犯的強暴犯被捕入獄,受到不公正指控的無辜當事人也得以無罪釋放。在一步步排除路途上的大量阻礙後,警察的工作變得更貼近事實。

然而,#犯罪現場並不一定都能找到指紋,尤其遇上罪犯具有法證常識、知道要戴手套,甚至知道要掩飾留下的所有痕跡時。而且#DNA證據並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樣無所不能或無所不在;罪犯在犯罪現場很可能根本沒留下任何痕跡,沒有頭髮、血液或精液,也沒有任何其他體液或細胞組織,完全無法有效地建立罪犯的遺傳學特徵。

不過,如果有另一種方式可以把人和地方聯繫起來,排除無辜者,並明確指出某人的罪證呢?如果除了指紋和DNA證據之外,還有其他痕跡足以證明事件經過確實是某個版本,而非其他的推論版本呢?如果這種痕跡處處都是,能讓最具法證常識的細心罪犯也無所遁形呢?

請想像一下,你又回到了同樣一個冬日森林裡。當你穿過荊棘與樹木伸出的枝條看到屍體時,你外套的袖子輕輕摩擦到橡樹,沾黏了樹皮裂縫裡擠滿的微小孢子和花粉。而當你爬下斜坡後,靴子沾上了土壤汙漬和碎屑,裡面有最近和過去這一帶森林下雨時匯集的花粉和孢子。土壤裡也包含大量在其中生活的微生物,甚至曾經在泥土裡生活過的生物屍體碎片。

當你蹲下來仔細確定眼前所見事物時,你的頭髮可能擦過了懸在屍體正上方的樹枝和樹葉,沾黏到落在它們表面上的花粉、孢子和其他微細物質。你在環境四周留下的痕跡、踏過的腳印、掉落的頭髮和纖維,或許很容易被遮擋或忽視,但是環境留在你身上的諸般痕跡呢?如果有人能從留在你身上和衣服上的印記,取下並辨識出這些微觀痕跡,因而找到這個地方,或者甚至能循跡追蹤到更偏僻的野外呢?

現在請想像你就是凶手。你離開受害者後,隨身帶走了環境中的哪些痕跡呢,而且你還毫不知情?

德州首府奧斯汀18日發生本月第4起爆炸案,鑑識人員19日在爆炸現場附近採證,希望能釐清爆炸案的案發經過。(AP)
德州首府奧斯汀發生當月第4起爆炸案後,大批鑑識人員分頭進入現場附近採證,希望能釐清爆炸案的案發經過。(AP)

這就是我入行的關鍵點,也是我個人故事跟鑑識偵查史相互吻合之處。一九九四年,我原本是倫敦大學學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的環境考古學家。後來,一切都改變了。

從我正式開始研究植物世界以來,已經超過四十五年。雖然這是事實,但我對自然世界的熱愛遠遠不只這些。當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無論我閱讀了多少關於自然世界的內容,卻總會想要知道得更多。我想瞭解的東西多不可數,直到現在依然如此。這有點令人沮喪,因為你永遠無法攻頂。不僅辦不到,攀登的過程也非常艱苦,路永遠沒有盡頭。

我把大部分的工作時間都花在駝著背看顯微鏡,一個接一個地觀察樣本,試圖確定孢子型態的混合物,亦即分辨包括花粉粒和真菌孢子等微小顆粒。它們已被染成紅色,嵌入膠凍並塗在我的載玻片上。對於非專業的觀察者來說,我看到的只不過像是混亂、不同形狀的斑點和裂縫,但對於研究花粉和其他孢子型態的孢子學家來說,這些形狀代表了來自不同範圍的自然界元素。

透過高倍顯微鏡的鏡頭觀看花粉粒,大家多半會對展現在眼前的微小世界那種奇異又複雜的美麗感到讚歎。一顆花粉粒可能是一個帶有小孔的球體,另一顆可能形狀像啞鈴,花粉壁上有像相機光圈一樣漸變的小孔。除了不同種類和組合的孔洞與溝槽,它們也會有不同尺寸和形狀,花粉粒的細胞壁表面可能有複雜隆起的漩渦、條紋或皺摺,或者有小柱狀的網格布滿表面。也可能是簡單的突起,或者像刺一樣,甚至那些刺上面也可能帶著更小的刺。靠著這些在形式或刻紋上簡單或複雜的樣式,我們能辨識並分類這些微細之物到底是來自針葉樹上的雄毬果, 還是來自開花植物雄蕊上的花藥。

這些微粒對物種的延續相當重要,你可能會讚歎它們的細小美麗,甚至可能神遊在某些浪漫旖旎的幻想之中。不過,讓我那位也非常浪漫的丈夫懊惱的是:我是個相當務實而腳踏實地的人。我會為自己「見山是山」的看法感到自豪,並且會嘗試在解釋我所看到的內容之同時, 消除任何認知偏差。這是因為在我的專業裡,這些微粒不僅是植物或真菌生命週期裡的某個階段,也是我為警察解開故事謎團的基礎。因為它們就是那些能揭露事實的跡象,讓你知道事情並非你所想的那樣。它們也像在低聲告訴我說,罪犯說了謊或是扭曲了真相。它們是被共同編織在一起的線索,會針對「事件、地點、誰以及如何」,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當犯罪發生時, 我的角色便是觀察並呈現由花粉、真菌、地衣及微生物所取得的「微物證據」,並且要嘗試拼湊出自然界的真相。

過去,我會把自己描述成專業的解謎者,這個比喻與事實相去不遠。在這個行業裡,精確是最重要的,但要能正確分辨一顆花粉粒或孢子卻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因為人們總希望能得到最精確的結果,如果有任何疑點,就必須使用參考材料來正確識別出植物的種類。辨識如果有誤,很可能就會導致某人因這個錯誤而失去(或保住)自由。因此在我的人生當中,我花了很長的時間來研究這個無窮盡的微物世界,試圖區分每個微粒,而這絕不是件簡單的工作。

鑑識生態學家必須從鞋印、衣物灰塵上,比對判讀兇嫌的蛛絲馬跡(圖片來源:MichaelGaida@Pixabay)
鑑識生態學家必須從鞋印、衣物灰塵上,比對判讀兇嫌的蛛絲馬跡(圖片來源:MichaelGaida@Pixabay)

例如薔薇科(玫瑰家族)這樣古老的植物家族,花粉粒上總帶有三道溝槽、三個毛孔和具條紋輪生的表面。一個物種的圖案也可能會疊併成另一個物種,因此很難確定你手上的是懸鉤子、玫瑰或山楂。雖然我們很容易地就能將薔薇科群組與含有黑刺李、李子和櫻桃的群組分開, 因為後者的條紋輪生更分明、更容易判別;不過,當一個犯罪現場可能發生在櫻桃園時,你絕不會發誓說顯微鏡下的花粉真的來自櫻桃樹,因為它跟黑刺李花粉的差異實在太小。較「低等」 的植物(如苔蘚)的孢子,其決定性的差異特徵更少、更難以區分。比苔蘚晚演化的植物如蕨類及其親友植物們,相較於苔蘚有更多的分化特徵,但比針葉樹要少一些。繼續看下來,針葉樹又比開花植物特徵更少。因此,這是一個複雜難辨、可能性無窮的世界。但不論如何,我們都必須找到出路。

你可能沒遇過,甚至沒聽過從事我這種職業的人,因為在四十年以前這種職業並不存在。世界上大多數國家裡,也仍然沒有這種職業。雖然有時候別人是以其他稱呼來認識我,例如我現在想到的綽號是「鼻涕女士」(the snot lady)—這個稱號來自我所開發的方法,也就是從死者的鼻腔採集花粉粒。

我是個「鑑識生態學家」(forensic ecologist),也就是利用並解釋自然界的各個層面,來幫助警方解決犯罪事務。如果屍體被發現埋在淺林地的土墳裡,或是在郊區的煤窖中縮成木乃伊,或是從河沼裡挖出來,我就會被請來調查自然環境,以提供線索說明在那些命中注定的日子裡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如果凶手認罪卻遍尋不到屍體,我的任務就是辨識出留在凶手衣服、鞋子、工具和車上的自然界痕跡,以找出受害者被埋藏之處或是被粗略掩蓋的棄屍地點。在發生暴力或性侵的地方,我被要求調查自然界的證據線索,如花粉、真菌孢子、土壤、微生物等。藉由將受害者或嫌犯放在某個特定環境或其他環境中,來協助指認嫌犯是無辜或有罪。儘管我不是第一個利用植物和動物科學來幫助警方定罪的人,但自從一九九四年那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以來,我的終身職志便是在英國開拓這個領域,將其推向新的方向,並為有志從事的新人定義出最佳的實踐準則。

所以,這就是我的領地—我在罪犯和自然界交會的界面上執行作業。

由於電視上有大量的犯罪探討節目,讓許多人對死亡有濃厚的興趣並且似乎有相當多的知識。他們在螢幕上看過幾百具假屍體,或許對屍體已經視覺麻痺。然而,若你經常與死亡接觸,你永遠不可能真的感覺麻痺,因為大部分的電視製作都太膚淺、太愚蠢,而且在各方面都不正確。

在我看來,很多人都有一種荒謬的假設,認為死亡只是我們永恆靈魂漫長旅途裡的另一個中繼站,但我個人並不這麼認為。在還不算太久遠之前的年代,在我還記得的浸信會童年時期, 我就已經非常清楚,人們需要這類信仰來幫助他們面對最偉大的真理,亦即我們的身體只是由礦物質、能量和水所組成,而在一切事情結束的最後,能量、生命力都將停止流動。我們的身體(包含我們之所以是我們的所有思想和記憶),都將分解成其組成成分,落回自然元素的大熔爐中,和所有生命結合在一起。多數人都不願意承認,甚至可能不曾想過,就是這些東西,構成了我們身體和思想的組成成分。這些形成我們的基本事物,也曾經屬於其他事物,而且在我們走後也會被放入其他用途中。但是這並不會讓我感到壓抑或困擾。對我來說,它是最終的回收利用,因此就是輪迴。無論你是否有宗教信仰,它都將發生在所有人身上。這就是大自然(其中有更多的美,雖然也有人可能覺得冷酷無情),而非任何幻想,也不是「從此以後」那種永遠無法被證明的故事。

死後唯一能夠留存的生命,便是身體的組成成分,它們會從我們的死亡中釋放到世界上, 以便能一次又一次地循環使用。可以把你的身體想像成一個從水庫中抽水的噴泉。然後想像一下,水噴出的型態是由噴泉的噴嘴壓力和形狀所維持的。噴泉是你的身體、你的生命本身;一旦失去壓力,水便會掉落,回到水庫。水就像是你所消耗的食物和液體,提供能量並賦予你外在形式。但這種形式是短暫的,在短暫而輝煌的噴灑後,它可能會旋轉或只是滴落,但終究不可避免地會再次流入水庫。如果改變噴嘴形狀、製作出不同範本,便會形成不同的「生命」。而我們的身體就像噴泉的形狀一樣,能量和材料流進入流出,但建立起我們的「水」,總是會流回水庫裡。

不,我認為死後並沒有生命,但在死亡裡總是會有生命。當你還活著的時候,你的身體就是一組美麗平衡的生態系統,死亡時也是一樣。你的屍體是個豐富而充滿活力的微生物天堂, 也是食腐類昆蟲、鳥類、囓齒類和其他動物的豐富獎賞。有些動物會到你的遺體身邊飽餐一頓, 有些會像工匠和商人一樣,利用這場「淘金熱」,捕食這些食腐者。這點對鑑識生態學家來說非常重要,也就是身體分解的方式、為它而來的食腐類以及牠們以多快的速度跑來等等,都能提供「誰、什麼、哪裡及如何」的重要線索拼圖。包括蛆和食腐甲蟲、肉蠅及黃蜂;大小老鼠、食腐鳥類如渡鴉及烏鴉;狐狸及獾、蚯蚓、蛞蝓及蝸牛。這些動物都能在我的工作故事裡發揮牠們角色的作用。

《每具屍體都會留下痕跡》書影(圖/ 八旗文化提供)
《每具屍體都會留下痕跡》(圖/ 八旗文化提供)

作者/ 派翠西亞.威爾特希

本文獲授權轉載自八旗文化《每具屍體都會留下痕跡》,圖片為編輯所加

責任編輯/周岐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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