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物語：烏克蘭危機背後 美俄能源霸權角力戰

過去一個月，烏克蘭國內親歐盟與親俄羅斯陣營，在相互對立的民意助威下，狠狠撕裂這個民主與政治經濟體質皆脆弱的國家。俄羅斯為了穩固天然氣出口通道，不惜切割烏克蘭領土，自恃歐洲國家顧忌能源需求，制裁終究不了了之，殊不知反而給美國、加拿大等頁岩氣暴發戶，搶占歐洲市場的大好機會。

處處唱反調的天然氣霸權

就已探明儲量（proven reserve）來看，俄羅斯擁有32.9兆噸天然氣，占全球26.7%，排名世界第一，讓俄羅斯不必大刀闊斧改革政經體制，就能維持世界強權地位，在伊朗、敘利亞、克里米亞等問題上，處處跟美國與歐盟唱反調。

俄羅斯天然氣產量2009年被美國追過，不過出口規模仍排名第一。銷往歐洲市場的天然氣，每天賺進1億美元。不過，俄羅斯天然氣出口主要以輸氣管輸送，每公里造價超過1000萬歐元，維護費用也很驚人，價格很難拼過液化天然氣（LNG）。

龍頭企業俄羅斯天然氣公司（Gazprom），2013年全球500大企業排名第21，壟斷國內7成5市場與歐洲3成市場，不僅是俄羅斯總統普京的最大財庫，必要時還可充當國際外交武器，無論是提供超划算優惠、壟斷價格、或是中斷供氣服務，都能達到很好效果。

俄羅斯天然氣出口，53%的運輸管線經過烏克蘭。2009年1月Gazprom為了逼烏克蘭接受價格調漲，一度停止供氣，連帶衝擊羅馬尼亞、捷克、斯洛伐克、波士尼亞、保加利亞、克羅埃西亞、希臘、匈牙利、馬其頓、塞爾維亞、奧地利、法國、義大利、土耳其等17國，直到歐盟介入協商才恢復供氣。

技術與獲利能力落後

然而連Gazprom本身，都不想為普京再賭上公司生意。2009年的斷氣事件，讓Gazprom損失高達15億歐元（約新台幣634億元）。這次俄羅斯國會授權普京出兵，之後第一個股市交易日，Gazprom市值1天內蒸發10%。

公司運作屢受政治干預之外，Gazprom現有西伯利亞油氣田，多數開採時間超過30年，產能逐年下滑，但Gazprom沒有能力獨自探勘北冰洋與太平洋領海的油氣田。目前Gazprom幾個探勘開採計劃，都靠艾克森美孚（ExxonMobil）等西方同業技術支援，一旦對方收手，Gazprom與俄羅斯石油公司（Rosneft Oil）無法獨立完成，如同給予與西方國家技術制裁的空間。

頁岩氣低價大反攻

反觀歐美，美國、加拿大、挪威、澳洲等國家，由於頁岩氣等開採技術突破，個個摩拳擦掌要當下個世代的能源大國。全球天然氣需求最大的美國，基本上已經自給自足，而且對全球市場躍躍欲試。

中東地區過去大量銷往美國的液化天然氣，最近以低於Gazprom一半的價格搶攻歐洲市場。Gazprom若配合降價競爭，恐將危及自身營運，雖然也積極開南韓與中國市場，但是從天然氣廠到輸氣管，相應的基礎設施都進度落後。

烏克蘭危機爆發後，歐盟國家認真考慮如何取代俄羅斯天然氣，滿足自身需求的同時，甚可反過來支應烏克蘭的需求，後者目前7成天然氣來自俄羅斯。根據俄方說法，烏克蘭積欠的天然氣費用達18.9億美元，Gazprom隨時有權斷氣，連帶將影響管線終端的德國、奧地利、義大利等國。

如今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已是既定事實，歐美國家制裁若不是虛晃一招，最明確的攻防目標，仍然是每年貢獻俄羅斯財政52%的石油與天然氣產業。

美國頁岩氣 銷貨壓力高

美國已探明的天然氣儲量約有10兆公噸，排名世界第4，2012年產能約6.2億公噸，目前每天平均生產11億噸，超越俄羅斯的5.33億噸，領先群倫。頁岩氣的高度發展，不但讓老美甘願關閉老舊核能電廠，也大幅壓低天然氣價格。

由於美國油氣田開採有時間限制，未來減產機會不大，反而是外銷壓力更大。但是美國跟俄羅斯面臨一樣的問題，擴張市場版圖所需的設施，大多才剛開始興建，部分甚至要到2017年才能完工。

談到頁岩氣，歐洲許多國家也有，但多半分布在人口稠密地區或水源區，開採過程遭遇強大民意反對。烏克蘭情況較為樂觀，頁岩氣儲量約達1.2兆公頓，排名歐洲第4，且地質較適合以水力壓裂法開採，生產成本較低，也有現成管路。

2013年1月與11月，烏克蘭分別與荷蘭殼牌（Shell）、美國雪佛龍（Chevron）簽訂頁岩氣開採合約。已遭罷黜的烏克蘭前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在簽約後發下豪語，要在2020年天然氣自給自足。看來烏克蘭只要想辦法撐過5到10年，就可以一勞永逸解決能源依賴問題。

種種資料來看，頁岩氣的成熟技術，未來很可能改變俄羅斯獨霸歐洲能源市場的地位。俄羅斯用以炫耀國力的龐大軍隊與金援外交策略，恐怕很難長久維持，屆時俄羅斯聯邦的意義何在？令人玩味。

這樣的改變不至於明天就發生，頁岩氣發展最先進的美國與加拿大，都還沒有準備好接下外國訂單，以能源實力為基礎的地緣政治關係，一時半刻還不會改變。不過俄羅斯心知肚明，像中斷天然氣供應這類威脅，已經不如過去管用；國內經濟衰退的壓力，更不容自己處處與西方客戶作對。克里姆林宮改變政策，應該只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