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景觀出發的都市主義:《是設計,讓城市更快樂》書摘(4)

2016-12-10 0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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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樓林立的溫哥華市中心 (取自維基百科)

高樓林立的溫哥華市中心 (取自維基百科)

加拿大的溫哥華用過去三十年的時間把人拉回稠密的市中心,下重手把近半世紀往郊區擴張的態勢給扭轉回來。這場實驗始於一九七○年代初期,當時有個計畫是要用像緞帶一樣的高速公路把市中心給綑成麻花捲,但被溫哥華市民打了回票。所以今天的溫哥華是北美唯一沒有被某條公路「一箭穿心」的大城。在那之後,溫哥華也守住了底線,堅持不再為汽車創造更多的空間。此外,溫哥華四面環海,崇山峻嶺唾手可及,外加有一處限制郊區成長的農業保留地。有這些條件,再加上穩定的移民流入,市中心的建設熱潮在三十年間未曾停歇,而同時間在北美的其他地方,大城可是一個個被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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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哥華的都市核心,是一個長度有二十條街區長、兩側鄰海的半島地形。頭頂著史丹利公園(Stanley Park)中的壯闊雨林,這片精華區的蛻變速度不可謂不快。從一九八○年代晚期到現在,超過一百五十棟住宅高樓在這裡拔地而起,至於一九六○與一九七○年代加起來也有一百多棟。另外從一九九一到二○○五年間,溫哥華的人口幾乎翻了一倍。就在美國人爭先恐後往郊區衝的過程中,溫哥華人則是向鬧區擠。溫哥華人會為了買預售屋熬夜排隊,高塔般的獨立產權公寓連地基都還沒灌漿,錢就已經一百萬一百萬這樣收進來了。

矛盾的地方來了:溫哥華愈擠,就愈多人想往這裡擠,然後溫哥華在全球宜居城市上的排名不降反升。無論是美世諮詢(Mercer)、《富比士雜誌》,還是經濟學人智庫(Economist Intelligence Unit)所統計的生活品質排行,溫哥華往往都能獨占鰲頭或至少高居前幾名。短短十五年間,不少高級公寓的單戶房價已經漲到原本的三倍,但溫哥華強就強在擁有北美主要城市中最低的「人均碳足跡」──而這得要歸功於大家住得比較近,所以交通與居家暖氣的耗能都可以降低。

溫哥華的「垂直發展」之所以會是個成功的實驗,並且令人歆羨,有部分的關鍵在於居民的「親生命性」需求得到滿足。當地居民對於景觀的執著,使溫哥華的新市中心有了現在這番氣象。

雖然冬天很暗,但溫哥華幾乎沒人要「坐北朝南」,即便太陽公公偶爾會從南邊的雨雲中跑出來露個臉也一樣。溫哥華人的本能是會看北邊跟西邊:因為那兒才有山脈、雨林與海洋─而這三樣東西交織成的便是大自然豐富的層次。任何建築只要稍微擋到北岸山脈(North Shore mountains)的景觀,我保證所有人都會跳腳。城市的規畫者對此的回應,是立法去規範天際線的輪廓。溫哥華以單行法規(bylaw)創造出一系列所謂的「景觀廊道」(view corridor)來貫穿市區,確保了從南邊幾個制高點望向北邊,看山景的視線可以暢行無阻。城市的規畫者甚至為此強迫營造商改變建築物座向,就是要保護景觀廊道的完整性。

住在產權獨立的公寓裡,住戶會希望窗外能看到的是自然的全景,而普羅大眾也有抬頭就能「看山是山」的基本權利,這樣的拉鋸與張力造就了在地的建築標準,就像紐約客對於建築物量體與投影的疑慮,決定了好幾代以來曼哈頓摩天樓的型態。一九一六年,紐約通過「分區管制決議」(Zoning Resolution),內容規定建商必須根據建築物的高度來降低量體,於是代表性的「曼哈頓大廈」(Manhattan Tower)就出現了頂端層層退縮的經典設計,而這也多少讓日照還能抵達路面。不過,溫哥華的垂直設計不是借鏡紐約,而是師法香港,畢竟香港正是一九八○年代大量溫哥華新移民的老家。

在寸土寸金的香港,當年的建商面對人口爆炸,他們想出來的辦法是「卯起來往上疊」。機關行號會一層層濃縮在一個緊繃的街區中,然後上頭再加蓋五、六棟,甚至更多的住宅大廈。有些時候你已經在三十樓了,但看出去還是四處碰壁。所以這個模式要套用在景觀至上的溫哥華,需要一些調整。城市的規畫者把建築物下方的基座從五、六層減少到三、四層,把建蔽率縮小,並且將棟距加大,以便最終形成天際線的建築像高瘦的玻璃片,棟與棟之間還有很多空間。經過這一番調整,幾乎每一棟建築物的居民都可以在視覺上與遠方的自然產生連結,而街上行人的視線也不會完全無縫可鑽。低樓層的基座部分就交由連棟的住宅與商用的營業空間填滿,於是乎街道上仍舊能生氣勃勃,店家與各類機關團體都還是「如火如荼」在辦理業務,這讓溫哥華的生活就像紐約一樣十足便利。

香港/溫哥華主義
寸土寸金的香港(左)常見超高密度、住商混合的上下分工建築物,下方是作為基底(podium)的裙樓,上方則是住人的塔廈。(時報出版提供)

 

香港/溫哥華主義
精神相仿的設計到了溫哥華(右)便入境隨俗,鄰路的裙樓變扁,作為住宅的塔廈間則加大棟距。成功的溫哥華主義兼顧了街坊的生氣勃勃與景觀權的人人平等。(時報出版提供)

因著這種都市型態的高人氣,加上建商有利可圖所以也很支持,「溫哥華主義」(Vancouverism)一詞於焉誕生。溫哥華主義被複製貼上到聖地牙哥、達拉斯(Dallas)、杜拜,但這些徒子徒孫似乎都沒有抓到祖師爺的精髓。這點可能是因為其他的城市不像溫哥華如此得天獨厚地具有「IMAX」等級的自然景觀,也可能是因為在把稠密的好處給推回公共領域時,別的城市著力不若溫哥華深。

不同於其他城市的對口機關,溫哥華的都市規畫人員在評估新開發案的時候,享有極大的行政裁量權。運用這種權力,他們會拿容積率去跟建商交換,建商可以蓋高一點,但你得把對社區有利的東西給吐出來。高級華廈想多蓋幾層嗎?沒問題,但你得替大家蓋座公園來交換,要不來個廣場、日托中心、社會住宅用地也不賴。透過這種方式來各取所需,溫哥華成功的把變更地目而創造出來的開發利益要回了八成。人口密度可以升高,但同時間社區的生活必定要有好處可撈。結果是市區確實人多了,但居民享有的公共綠地只增不減。身在溫哥華核心的鄰里,你一定能在幾分鐘內走到公園,或繞著溫哥華半島的防波堤與無敵海景。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是設計,讓城市更快樂》。作者為查爾斯‧蒙哥馬利Charles Montgomery。一九六八年出生於北溫哥華,一九九一年畢業於維多利亞大學地理系。他是一位屢獲殊榮的作家,亦是著名的都市規畫師,在加拿大、美國、英國都有開設關於都市規畫的課程,並運用心理學、行為經濟學,建築和都市規畫的專業,與BMW古根漢實驗室和溫哥華博物館合作,致力於社會實驗,幫助城市居民改變彼此以及他們與城市之間的關係。著有《最後的天堂》(The Last Heathen),並以此書獲二○○五年查爾斯‧泰勒獎(Charles Taylor Prize),新書《是設計,讓城市更快樂》獲加拿大羅伯布魯斯(Robert Bruss )房地產書獎,並入選希拉蕊.溫斯頓非文學獎、Shaughnessy Cohen 政治寫作獎等。

《是設計,讓城市更快樂》封面 。(時報出版提供)
《是設計,讓城市更快樂》封面 。(時報出版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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