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論

周玉蔻談「我的(哈佛)同學林義雄」

林義雄曾在哈佛進修,與廣播知名主持人周玉蔻是「同學」。(取自今週刊, 攝影記者:吳東岳)

對我來講,他始終只是一位我在哈佛大學攻讀公共行政學碩士學位的同班同學老大哥。第一眼看到他時,意外震驚以及不知所以的不知所措之情,至今縈繞腦際。那張臉,緊緊泯閉的雙唇上,勇敢直視外界的眼神,有著若干試圖收斂情緒的企圖。仔細觀察,他盛年飽滿的面龐上, 有悲、有苦、有酸澀,有痛徹心扉的哀傷和述說不盡的故事,卻不見仇恨。

那是二十七年前的1986年5月,距離他以政治犯身份獲假釋岀獄的1984年8月15日才不到2年;他的至親家人60歳寡母與一對年幼的雙胞胎女兒慘遭謀殺,也僅僅過了6年多。我在臺灣的政治改革十字路口關鍵時刻,得到擔任外交記者的聯合報創辦人王惕吾先生資助,來到美麗的美國波士頓市劍橋區哈佛大學進修,面對未來一片燦爛的歡欣,乍然間看到課堂教室中他的身影,似假幻真。

在我驚愕盯著他看,說不岀第一句話的相互凝視中,他好像刻意不著痕跡的微微頷首,眼眸釋出了一絲淡然的肯定。我了解到,心照不宣。

那一年多在哈佛甘迺迪政府學院的求學的日子裡,我謹守那一刻沈默的承諾,從來不提及和同窗之誼以外的人與事;外籍同學好奇打探全身上下包裹著莫名深奧情緒的他的背景,我和另一位來自臺灣的同學,前駐日代表優秀的資深外交官馮寄台,都默契十足三缄其口。

圖書館幾乎成了他的家,大清早或深夜,都看得見他找資料苦讀。他對同學朋友的態度超乎我的預期,極為熱情。

冬冷霜寒的氣候,連續好幾個月,我、和他及另一位來自中國大陸的同學陳知涯,每周末窩在馮寄台的宿舍裡吃火鍋聊天。我天生好辯,陳知涯笑我像江青,我們四人三男一女叫「哈佛四人幫」。

我撒嬌提高嗓門抗議,他也不領情,跟著一起大笑。

當然,表情還是不能掩飾某些刻意的自我約制。

馮寄台說,他們三個男生,代表藍、綠、紅三個政黨。那時期的政治大和解。就在差不多同時刻,蔣經國總統宣佈解嚴,黨外人士組黨。

我們的話題不觸及這些;偶爾,我㑹察覺不屬於同學圈的台灣人士來訪,他從未介紹我們和這些朋友結識。

兩個世界,理解和諧。

外籍同學們也都喜歡和他接觸,他請我們吃中國餐;和我們旅遊委內瑞拉時一起泛舟,小組討論積極參與。

畢業後回國前夕,也在哈佛進修的呂秀蓮舉辦派對晚會,我因為感冒及忙於整理行李請假未出席。夜間九、十點左右,門鈴響起,他站在門外,手捧一盤呂秀蓮炒的臺灣米粉。

「怕你餓了,」他說。

我止不住涙水。伸出雙手緊緊擁抱他厚實的胸膛。

他是林義雄;我的研究所同學。祝福他,我一定還會、還要,還設法,再次緊緊擁抱著他。

(原文刊載於美麗島電子報http://goo.gl/wl7WWN

(文中林義雄先生照片取自今周刊 897期 " 林義雄:專制政權是悲劇的元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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