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投書:邁開年輕的腳步,丈量兩岸的距離

2015-11-29 05:53

? 人氣

平日裡愛搞怪的高原,即使在拍照的時候,也不忘搞怪一下。 (圖左為高原  拍攝於艋舺)

平日裡愛搞怪的高原,即使在拍照的時候,也不忘搞怪一下。 (圖左為高原 拍攝於艋舺)

臺灣和大陸,隱隱約約間,有著一段難以割捨的情誼。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對大陸人而言,臺灣或許只是一個名詞,又或許是心繫的地方。但對於臺灣人而言,這是他們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是他們的家。

如今越來越多的大陸學生開始來臺灣就讀,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陸生」。黃高原就是這龐大群體中的一員,對她來說,臺灣,擁有更多意味,代表神秘、美麗、政治、衝突、人情和成長。

來自福建泉州華僑大學,現在在臺北世新大學新聞系交換學習。第一次見到高原在往學校的路上,身著休閒裝,腳踩運動鞋,走得飛快。剛接觸的時候,會覺得有點嚴肅,但時間久了,就會發現她是一個性格開朗,愛搞怪愛笑的女孩子。來自山西大同,是個不折不扣的急性子,做事從不拖拉,要特別強調的是,如果和她約好時間,千萬不要遲到,因為她等急了真的會「跳牆」。

很開心認識高原,也很開心她願意分享在臺灣的經歷和感受。

青春,就是要闖蕩

「高原,你為什麼選擇來臺灣讀書?」

「青春,就是要出來闖蕩啊!」她仰著頭,自豪地說。

對於臺灣,她之前並沒有過多的瞭解,僅存的概念都來自於台灣偶像劇,第一部看的台劇是明道和陳喬恩主演的《王子變青蛙》。那時,大海、沙灘、美女、帥哥是她心中的臺灣。

「來臺灣讀書並沒有想像中的輕鬆。我需要適應臺灣老師的授課方式,也要學會打理好自己的生活。」

臺北物價遠高於她在大陸上學的泉州,花銷幾乎是以前的一倍,所以必須在生活上精打細算,省吃儉用。

「剛來臺灣時,我沒有錢的概念,不知道台幣的價值,花錢大手大腳。後來,我意識到如果再這樣下去可能會『破產』,現在每看到價格就自動除以五,用人民幣去衡量商品價值。來世新就讀的費用很高,短短四個半月,學費和住宿費總共要十萬台幣。爸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已經很不容易了 ,所以不能花錢大手大腳,要學會節儉才對。」

轉眼間,高原來臺灣讀書的日子已經過半了。這期間遇到很多困難,在學業上有老師要求她不要用唯物主義思考問題,她哭喪著臉說:「我只知道什麼是唯心主義,但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利用它思考問題,意識形態真是個大難題啊!」

除了學業上的困難,生活上的麻煩,也要學著自己處理。宿舍下水道堵了,飲水機壞了,都要她自己先試著修理,實在修不好再打電話給維修工。她笑著對我說:「我現在已經快要成為全能小超人!」看著她滿臉的自信,我被逗得哭笑不得。

問會不會想家,她皺了皺眉,說道:「臺灣帶給我一種特別的感受。在這裡我明明不是流浪者,卻時常有一種要打包行李,速速離開的衝動。有時候臺北會讓我沒有歸屬感,沒有安全感,有時又充滿溫暖,充滿欣喜,讓我捨不得離開。」

「你有沒有後悔來臺灣?」

「不後悔。」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雖然這邊的課業量很大,我修了11門專業課。每週都有學習任務,所以這兩個月我都沒有離開過臺北。生活上也遇到很多麻煩,昨天樓上宿舍的下水道壞了,他們宿舍洗手間的廢水全流到了我們宿舍。我一邊忙著用垃圾桶接水,一邊急著給維修工打電話。昨晚,我淩晨三點多才睡著,第一次覺得『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好煩哦。雖然有時會抱怨,但我還是慶倖,我可以來臺灣讀書,雖然只有短短的四個半月,卻是一段特別的旅程。我們總要學著成長,學著遠離家鄉,學著自己照顧自己。所以趁著年輕,要多闖蕩才行,只有這樣才不會辜負『青春』。」

只有瞭解才能和解

「我發現在臺灣,每一個人都是政治評論家誒。」

我笑而不語,點了點頭。

前陣子,全球關注「馬習會」。高原覺得自己很幸運,可以經歷臺灣的大選年,現在還看到了兩岸領導人66年來首次握手。最好奇的是臺灣民眾對馬習會的反應,在沒有打開網路和電視前,就已經料到肯定會有很多反對的聲音,但她還是想尋求一下「感官刺激」。

在網頁評論欄裡幾乎看不到支持的聲音,大部分指責馬英九「喪權辱國」,甚至直接貼出「難道我們要重新回去裹腳嗎?要重新梳起長辮子嗎?」「為什麼總要和中國糾纏不清?」「大陸人滾出臺灣。」等過激的言論。

高原說,可以理解臺灣民眾的反應,也尊重我們的言論,但她不能接受那些侮辱大陸的言論。「我們是有過落後的文化,裹腳、梳辮子、封建禮教,我們是有不守規矩的時候,插隊、闖紅燈、亂丟垃圾,但現在我們已經在改變了。那些落後的封建文化早已成了過去式,現在的我們也會排隊等公車,也會耐心等綠燈過馬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都需要時間成長發展。何況兩岸本來就同根同源,不應該用惡言惡語去攻擊彼此。」

平日高原不會和我們談論政治,因為她說她害怕衝突。她說她有朋友在介紹自己是陸生時,會有同學嘀嘀咕咕,讓她心裡很難受。

「剛開始也擔心會出現那樣的情況,但後來發現認識的臺灣老師和同學都很好,我很幸運的來到了一所包容性很強的大學。」

故意問她:「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那樣的情況,怎麼辦?」

她笑了笑,說道:「沒關係啊,坦然面對就好了。不過我絕不會因為別人異樣的眼光而隱藏我是大陸人的身份,每個人都應該記住自己最初的那張臉,更要銘記自己是從哪裡來的。」

她覺得,兩岸之所以展開罵戰,是因為我們不夠瞭解彼此,有罵的時間,不如自己親自去對岸看看,只有彼此瞭解了,才能達成和解。

還說:「全世界有張最漂亮的地圖,那就是空照圖,那是地球最真實的模樣;全世界最醜陋的圖,就是把地圖切成一塊塊不同的國界。我們原本是一家人,卻因為政治而被迫分離。」 

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是一個人的盛宴

高原是我認識朋友中最愛吃的一個,不過不會在食物上花大價錢,執著於尋找平價美食,簡而言之是花最便宜的錢,找最好吃的東西。

「空有一顆想減肥的心,偏偏生了一條吃貨的命。」是她最常掛在她嘴邊的一句話。

身為金牛座的她總強調:「吃」是種心情,是種態度。

「來臺灣一大目的,就是嚐遍這裡的小吃。只有吃得好,才能學得好。」

 吃之外,她最愛的是旅遊,但不喜歡去遊客們都去的景點,希望去那些別人不曾去過的地方,發現那些別人不曾發現過的美。

前幾周她去了南方澳,深深地愛上了臺灣的港口。

「那裡有著市區不曾有的靜謐,可以讓我內心寧靜,享受孤獨。有時候,我很喜歡孤獨的感覺,因為『孤獨,是一個人的狂歡;是一個人的盛宴』。」

在旅途中,她會時常拿起相機,按下快門,不求畫面有多完美,只希望可以記錄旅途中的點點滴滴。

高原喜歡用鏡頭記錄她走過的地方,她告訴我她最愛的是台灣的港口。 (高原攝於台灣南方澳)
高原喜歡用鏡頭記錄她走過的地方,她告訴我她最愛的是台灣的港口。 (高原攝於台灣南方澳)

「我喜歡攝影,但從不奢求可以拍出大片。我只是想記錄那些曾走過的城市,經過的街道,看過的美景,吃過的美食,交過的朋友。」

品嚐最純正的「臺灣味道」

「我最愛臺灣的,不是美食,也不是美景。對於美食,這世界上沒有任何食物可以比得過爸媽親手做的飯菜。對於城市,其實都一樣,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但臺灣不同,這裡最濃的是『人情』。」

「來臺北的第一天晚上,一位阿伯問我附近的捷運站在哪裡,我無奈地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剛到臺北,我不知道。』他立刻問我『你是哪裡人?來旅遊嗎?』我說『不是,我是大陸來這邊上學的學生。』他又親切地問『那你覺得臺灣好不好啊?』我說『很好啊!』他笑著說『那就好,歡迎你來臺灣!』我當時剛下飛機,阿伯那一句『歡迎你來臺灣』讓我內心充滿了溫暖。

後來我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段,同樣聽到了讓我暖心的話。買午飯時,老闆會關心我是否習慣臺灣的飲食;吃飯時,鄰桌的臺灣人會對我說『歡迎』;每天上學的早晨,學校的保安會對我說『早安』。雖然只是簡單的問候,卻讓我內心溫暖。」

能體會到她當時的感動,因為她敘述時,眼睛裡還閃爍著幸福。

我開心地說:「歡迎你來臺灣。我很欣慰,我們給了你家的溫暖。」

她聽後咧開嘴哈哈大笑。

她一再強調,和朋友去南方澳玩的時候,買了當地阿姨家的海鮮,但她不知道要去哪裡加工,就問阿姨怎麼辦。阿姨知道她們是來遊玩的學生後,專門帶她們到附近的一家小飯店,告訴老闆要怎麼烹飪,才能確保讓她們品嚐最純正的「臺灣味道」。

「雖然阿姨和老闆全程都用我聽不懂的台語交流,但那個時候我選擇了『信任』。現在的我們總是太多疑了,認為身邊的每個人都不懷好意。雖然錢包鼓了,感情卻淡了。有時候,選擇毫無保留的相信對方,實際上是一件很簡單,很美好的事情。」

原來,我們是朋友呐

「臺灣帶給我很多以前不曾有過的體驗。」

高原說在大陸時,很少和老師交流,老師們基本上都是上課進教室,下課出教室,彷彿不願在教室裡多呆一秒。她搖搖頭,無奈地說:「也許,我們老師真的都很忙吧。」

隨後,她又補充道:「但在臺灣不同,我看到很多老師背著書包進出教室,讓我感到老師和學生其實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臉上的褶子比我們多,哈哈哈!」她頑皮的笑著,臉上印出淺淺的酒窩。

下課有些老師會和她開玩笑,給她推薦美食。也會和學生大談政治,為民眾鳴不平,用她的話形容,就是「接地氣」。

「你知道嗎?上週五我還和一位老師一起吃晚飯,我們聊了很多,有關於生活的、文化的、政治的,還有兩岸的房價和電視劇。聊天中我才發現他原來是一個很牛的人,他見過好多名人,當過記者,研究過搖滾,出過書,上過電視,還有很多獨特的經歷。第二天教我新聞攝影的老師還特地開車帶我們去三峽祖師廟外拍,他一邊親切地講述祖師廟的修建歷史,一邊耐心地告訴我們要怎麼拍廟宇、拍老街。還和我們一起吃了霜淇淋,一起聊天。我簡直不敢想像,我和老師竟然可以如此親密,我覺得我的幸福感都要溢出來了!」

「民以食為天」。無論走到哪裡,高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當地的美食。〔照片拍攝於南京夫子廟小吃街〕
「民以食為天」。無論走到哪裡,高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當地的美食。〔照片拍攝於南京夫子廟小吃街〕

她剛來臺灣的時候,一直期望時間可以過得快點,那樣可以早點回大陸,但現在她想拖住時間的尾巴,慢慢地、細細地品味這專屬於臺灣的「神秘」和「美麗」。

引用之前看《遇見生活中的美好》書中的一句話和大家分享。

「有一些地方,只因為你曾經在這裡留下些許記憶,它就會一直依依停駐在你的血液裡,像紅血球一樣,為你輸送一點點浪漫的氧氣。雖然你會隨歲月老去,而它仍會新鮮,在記憶中妖嬈的變幻著各種顏色。」

我想高原應該已經找到那個地方了吧。

*作者為來自中國大陸的世新大學學生。

關鍵字:
風傳媒歡迎各界分享發聲,來稿請寄至 opinion@storm.mg

本週最多人贊助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