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齊邁可》兩岸三地的中國新聞有何侷限?美國資深新聞人這樣看

2024-04-15 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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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首任北京分社社長齊邁可在台北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首任北京分社社長齊邁可在台北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美國資深新聞人齊邁可近日在接受《風傳媒》專訪時,就台灣媒體如何報導中國提出他的見解。作為長居在台灣的資深新聞從業者,他指出,台灣人觀察中國的視角主要集中在兩岸關係上,因此,中國內部與此無直接關係的事情可能得不到足夠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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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常見的中國報導往往集中在兩岸動態、台商狀況、中國政策等相關議題上,對於中國社會其他方面的報導則相對較少,例如社會議題、更廣泛的經濟議題、鄉村情況、宗教、少數民族等。」齊邁可(Mike Chinoy)認為,雖然這些方面也會獲得一定的報導,但台灣媒體多數透過「兩岸的鏡頭」去觀察中國,這塑造了台灣媒體對中國的報導性質。

儘管台灣媒體偏向報導中國負面的議題,但齊邁可認為這在某種程度上是新聞記者的職責所在。他強調,這些報導反映了台灣和中國之間的氛圍,例如兩岸間正在發生的事情、趨勢和問題。

《中國任務: 美國駐華記者口述史》中英文版封面。(作者齊邁可提供)
《中國任務: 美國駐華記者口述史》中英文版封面。(作者齊邁可提供)

齊邁可是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首任北京分社社長,1980年代以來分別待過中國大陸、香港和台灣。今年2月,他在台灣出版了最新著作《中國任務: 美國駐華記者口述史》,該書匯集了上百位優秀的美國駐華記者的訪談,記錄了中國近80年歷史的新聞報導幕後故事。

香港:從中國觀察站到言論緊縮

齊邁可曾長居香港達25年,直到2022年搬至台北。對於香港所發生的事情,他稱「是一場悲劇」,「《國家安全法》和第23條立法嚴重限制了人們的言行自由。如今香港的新聞氛圍變得像中國大陸,受到更嚴格的控制,批評性報導明顯減少,許多主要的異議人士都被囚禁。」

對他來說,香港過去是觀察中國的重要前哨站,然而近年的政治環境讓這座城市失去了這一地位。他指出,現在就連香港居民都不敢與記者交談,「香港已喪失了作為中國觀察站的中心地位,這也凸顯了中國共產黨政治控制的本質。我們見證了一個相對自由的社會在短短三四年間的轉變,變成了一個相對不自由的社會。」

齊邁可1990 年在香港與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北京分社攝影師、收音師進行採訪報導。(齊邁可提供)
齊邁可1990 年在香港與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北京分社攝影師、收音師進行採訪報導。(齊邁可提供)

中國:報導受限、焦點偏狹

而在中國大陸本土,齊邁可指出,驅逐外國媒體的行為限制了對中國的報導,導致對於中國社會的了解變得更加困難。他表示,如果外國記者無法進入中國,那麼很難傳達中國的正面消息,這也傷害了中國政府本身,「中國並非所有事情都很糟糕,這塊土地上發生著很多有趣、正面的事情。」

他解釋,如果一家美國媒體的中國分社人數從12人減為2人,那麼這兩位記者將會忙於應對日常的突發新聞事件,導致兩個問題出現:一是報導焦點變得更加單一,主要集中於中美雙邊關係和政治緊張局勢;二是缺乏人文元素,無法生動描繪中國普通人的生活,因此,中國許多重要方面將得不到適當的報導。

他進一步指出,對今天的中國官員來說,讓《紐約時報》(NYT)或CNN來報導某個故事是有風險的。「因為若刊出的時候,有任何一則報導是偏向負面的,那麼省長會生氣,黨委書記會生氣:你讓這個傢伙進來了,發生了壞事,你的職業生涯就結束了。所以中國官員不想冒這個風險。這使得情況變得更加困難。」

他嘆道,結果就是,「櫥櫃裡被掩蓋的事務曝光得更少」。

齊邁可1988年在天安門廣場為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在中國做報導。(齊邁可提供)
齊邁可1988年在天安門廣場為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在中國做報導。(齊邁可提供)

重要而未曝光的事件或正在發生

《中國任務》書中揭示了實地採訪的重要性,尤其是對於理解中國社會各個層面的真實情況。曾擔任美國新聞網站Buzzfeed中國社長的李香梅(Megha Rajagopalan)講述,2017年一位記者在完成一次對新疆的常規採訪時,當地司機說「我可能不會再見到你們了……因為我必須去『再教育營』。」這是西方記者第一次聽說「再教育營」,因此他們開始積極調查。

另一位當時任職於《美聯社》(AP)的記者施家曦(Gerry Shih),在土耳其碰到大量維吾爾流亡人口,得知許多維吾爾學生被召回新疆後音訊斷絕。於是他們決定前往新疆,雖然面臨著重重困難和阻礙,但成功記錄了當地的鎮壓行動。

2022年7月14日,習近平在新疆自治區吐魯番一處村莊進行訪視。(美聯社)
2022年7月14日,習近平在新疆自治區吐魯番一處村莊進行訪視。(美聯社)

齊邁可表示,如今由於在這個龐大的國家中,只有極少數國際新聞團隊能夠進入,因此如果中國發生了未被揭露的事件,我們已沒有能力了解全貌,「據我所知,中國可能還存在其他類似的事件,或者可能還存在著一些環境或社會問題,而我們根本不清楚它們會是什麼。」

這正是報導中國的現狀,記者乃至閱聽眾僅見識到中國社會的冰山一角。他總結道:「外媒記者光是四處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都會遭遇到很多困難。那些讓許多中國人感興趣或擔憂的社會趨勢、政治問題或經濟議題,我們或許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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