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眾星火看見彼此,每一朵火焰便更為明亮 ——揚.布魯爾的《漢娜鄂蘭傳》導讀(中)

2018-07-22 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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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娜鄂蘭與第一任丈夫君特・斯坦 。(取自Centro de Estudos Hannah Arendt)
漢娜鄂蘭與第一任丈夫君特・斯坦 。(取自Centro de Estudos Hannah Arendt)

四、入世,才能培養獨立的人格與思想

以上,是揚布魯爾採取精神分析方式,對鄂蘭的獨立性之闡釋。然而進一步閱讀〈漢娜鄂蘭堪做楷模的獨立性〉將發現,不僅「愛世界」概念的內涵層次逐漸在敘述當中舒展開來,另一個更具野心的書寫意圖也隨之浮現:替鄂蘭《心智生命》(The Life of the Mind)一書關於「判斷」的未完成部分,提出一種理解的指向。換言之,本書作者不僅將精神分析應用於鄂蘭之上,也試圖從鄂蘭的思想當中提煉出一套精神分析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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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進一步解釋。首先,作者以鄂蘭做為健康自戀的楷模,是因為後者從底下三個面向揭露她「對世界的愛」:(一)對自然界與人文領域真正的好奇,以及探索與知識累積過程中的恆心與毅力;(二)即使遭遇(感情的)背叛也不因此憤世嫉俗,不再信任人性;(三)不斷試圖與人溝通當中所體現的,那種對於異己、以及面對思想與行動上各種可能性的開放態度。關於人與生俱來的生命力,揮霍來追求「理想的自我」(ego ideal)或許是最好的珍惜方式。看在作者的眼裡,這剛好是一個自戀者分別在哲學、社會以及政治層次上的健康展現。

據此,揚布魯爾進而主張:具有真正獨立性的人,絕不排斥政治——即使其性格並不適合當政治人物,正如鄂蘭本人。此處所謂的「政治」,遠超過人們對於「權謀鬥爭」或「壓迫與服從」的想像,也不必然涉及「管理眾人之事」那種菁英由上而下觀看的視角。相反地,那是一種歷史上可回溯至古希臘城邦的政治實踐,亦即,平等與自由的公民,藉由討論與爭辯來決定共同生活規範亦即未來的群體生活;歷經羅馬共和的轉化之後,則增添了一個「法治」(rule of law)原則——據此國家不但必須依法治國,且統治基礎和法律權威乃來自人民的授權。作者強調,這才是鄂蘭心所嚮往的政治,也是培養多數公民具備獨立人格與心智的條件。當然,即使條件闕如,但獨立性並非不可能,只是個人必須付出相當高的(政治)代價。

相對於願意張開心靈與雙手擁抱世界,且致力於追求「自我的理想形象」(ego ideal)的這種健康類型,自戀者也能不願意將生命揮霍於人們共享的世界當中,既不思起新創造,更別說替人文領域開疆闢土。反之,一個人可能只關心自己個人的享受,從不顧及他人的感受,甚至當別人根本不存在。這是與世界疏離的一種方式。納粹時代便有許多這種人存在。他們可能熱愛古典音樂,一邊播放貝多芬的交響樂,一邊將猶太人運送到集中營。他們也可能白天聽從命令處死無辜的人,晚上回家去當慈祥的父親或爺爺。當然,並不是說所有這樣的人都不可能對人文世界做出任何貢獻,畢竟,歷史上不乏這類的天才藝術家。更精確地說,他們並非是活在世界上而不會有「家」的感覺,只是不會以「世界」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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