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瑞水過雲飛話今昔》後中壢事件─左右為難進退不得的蔣經國

2022-02-04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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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5月18日,台北市長李登輝赴美與休士頓締結姊妹市,我與他在中正機場貴賓室送行話別,足見我們當時的關係不一般。自1976年開始,這種關係前後大約有十二年,直到他接任總統。(作者提供)

1979年5月18日,台北市長李登輝赴美與休士頓締結姊妹市,我與他在中正機場貴賓室送行話別,足見我們當時的關係不一般。自1976年開始,這種關係前後大約有十二年,直到他接任總統。(作者提供)

作為所謂中壢事件的「相關人物」,我與中壢當天發生的事可說毫無關係。但是以一個青年新聞工作者的角色,與那個時代的主政者以及事件的兩造當事人有過近身接觸;曾經想做些什麼,也的確做了些什麼。置身變局,重大的政治事件總是跟着我,卻因思想意識過於超前,而政治變革的速度總是慢了好幾拍,以致在人生浪潮中起起伏伏。且把這番顛簸的際遇,視為「後中壢事件現象」的一個見證吧。

對中壢事件之報導與決策

中壢事件既然不在採訪組的職責範圍,當然不容我置喙,就由地方通訊組主任及其以上的總編輯乃至老闆決定如何處理了,但是依照當時的慣性,這樣的新聞必有黨部的指示。果然,當晚大概11點的時候,余先生找我們去他家開會,被找去的人有總主筆、總編輯、執行副總編輯、地方通訊組主任,以及我。他也知道中壢事件在新聞上沒我什麼事,但一方面他習慣拉我開會,一方面大概要我知道政治形勢吧。

[啟動LINE推播] 每日重大新聞通知

通常對於這種與我不直接有關的事,我都只帶耳朵與會,保持沉默。他剛換上睡袍,準備就寢,告訴我們今晚協調的結果:黨部正式交代,這個事情淡化處理,最好不要見報,背後什麼原因都不能提。並說,我們就配合吧。

第二天果然,各報都乖乖聽話。時報在第三版做了簡單報導,雖然余先生沒有說一個字都不能登,這個簡單報導簡直簡單到等於一個字都沒登,完全不具實質性,令人看不懂。《聯合報》登的也差不多,沒有「違規」。對於這種所謂「新聞協調」,兩報隔三岔五地會輪流違規一下,誰都別怨誰,這回倒是都挺守規矩,可想而知,昨晚黨部必有一番千叮萬囑。

沒想到過了1個星期,《聯合報》在第三版全版登載了中壢事件的全部狀況,吃乾抹盡得連骨頭都不剩!這讓余先生簡直氣昏,等於被《聯合報》的王老闆擺了一道,是可忍,孰不可忍!便即刻召集我們討論因應之策,隔天我們也用全版〔按:《中國時報》11月27日第3版〕回敬了過去。

由於事件本身已經被對手談光了,時報就另闢蹊徑,遍訪黨外人士以及許信良等違紀競選而當選的原國民黨人,這個內容的強度完全不輸中壢事件。從這樣的見報過程顯示,在戒嚴年代,重大和敏感新聞當天的處理,往往要遵從黨部的指示,黨部說不能見報就不能見報。但是在報紙的競爭和報業工作者新聞良知的驅使下,消息的管控也未必那麼順風順水、密不透風,真相的揭露只是時間差而已。

至於當天黨部怎麼進行新聞協調?哪些人參與其事?從余先生親自出席就知道,那是報老闆層次的會議,連總主筆、總編輯都不配受邀!我猜起碼是中央黨部秘書長張寶樹親自召集,邀了媒體的大老闆一起開的,等於是傳達中央指令,至於是不是他跟蔣經國有過請示而得到的結論,我不清楚,但極有可能,因為秘書長也不敢擅自作主。

大概他們一邊注意事情的發展,一邊來回請示參商,否則為什麼會開到那麼晚?從下午事件發生,到晚上余先生開會回來,這當中記者該寫的寫,編輯該編的編,此時編輯台編好的版面早已成形,就等降版。如今余先生一聲令下,回頭編輯台就即刻抽版、換搞,一切重來,緊急應變。

從一場餐會看選前氣氛詭異

有一件事也值得一談。雖然新聞不歸我們處理,但許信良在桃園選得很熱鬧,很多方面開創了選舉的新型態,深受時報這幫年輕人關切。由於相互熟識,選前沒幾天,我就約許信良和吳仁輔,加上時報幾個跑政治、警政線的記者一起吃個飯,當作一次教育訓練,地點在《中央社》對面、松江路上的一家餐廳。

很奇怪的是,到了那一天,從午後開始,我就不斷接到同業打來的電話,千篇一律地向我打探是不是許信良今晚有個記者會?向我確認時間地點。我一頭霧水,不是約好跟時報人吃飯的嗎?怎麼沒經過商量和通告就改成大拜拜了?心裡不免嘀咕他到底在搞什麼飛機!在我終於聯絡上吳仁輔後,他也覺得莫名其妙:「沒有啊,明明就是原來約好的那樣啊,沒有要開記者會啊!」非常納悶。晚上到了餐廳,真的來了一堆記者:「我們收到通知,說許信良要在這邊開記者會,所以我們就來了。」壓根兒沒有一個是老許他們發的通知,費了一番唇舌,他們才散去。

20220121-我和許信良(圖左)對聞亂風而至的新聞同業說:「今天沒有記者會。」(國史館藏)。(作者提供)
我和許信良(圖左)對聞亂風而至的新聞同業說:「今天沒有記者會。」(國史館藏;作者提供)

接著大家一陣七嘴八舌,研判定是情治單位攪的局,當他們探知我們要和許信良一起吃飯,不曉得有什麼玄機,就故意通告其他記者,說許信良要開記者會,來聽我們談些什麼。鬧了一場以後,同業們無趣地走了,我們猜想,說不定房間裡、餐桌下被動過手腳,裝有竊聽器。於是大家就跟竊聽器對起話來,故意調侃:「怎樣?聽清楚沒有?」、「記好了嗎?」、「剛剛那句話是XX說的,不是我喔。」ˉ

這件事究竟怎麼回事?到現在還是不真正明白,但可以確定,那個時候的氣氛十分緊張,情治單位對許信良的動靜、對《中國時報》這批「來路不明的年輕人」(據內部消息透露,這是情治單位給周某人這幫人的形容詞)與許信良之間的互動,高度關切,力求掌握,甚至還趁機攪局,把一個單純的飯局搞得如臨大敵,只是未免無聊了些,以至於一個晚上都遭我們恥笑:「糊塗情報員!」

我的職務變動與「後中壢事件現象」

與中壢事件時的情況很不同的是,到了1979年12月美麗島事件時,我們總社的記者能參與其事的機會就大得多了,一因在重大事件發生時已經形成總社支援甚至指揮地方的模式;再者,事件後的逮捕和審判多在台北發生。但若要深刻認識到當時情況,恐怕不能不以我的職務變動做為案例,因與當時的環境有密切的連動關係,可視為一種「後中壢事件現象」。

話說1977年1月1日我當採訪主任時,尚不足30歲。重點不在前所未有的年輕,而是我的長官們與同級主管,無不大我20、30歲,即便我底下的記者,也有不少差距20歲左右的前輩,大我7、8歲到十幾歲的更是大有人在,比我資淺的則屈指可數。這說明余先生和我這師徒二人真夠大膽,一個敢大膽用,一個也敢大膽接。

事實證明這步棋是成功的,時報因此率先完成了世代交替,一時人才鼎盛,充滿銳氣,而在美國ABC(Audit Beaurou of Circulations)組織有關發行量的監核下,這個時期報份衝破100萬,成為名符其實的第1大報,更塑造了自由派報紙的形象與口碑。

半年後我就掛上副總編輯銜,進一步受到肯定。但是好景不常,因為意見不同,平日就與余先生時有齟齬,結果年底在一次會議上,我控制不住脾氣,對報社之漫無制度大肆批評了一番,講的都是很多人心裡的話,但余先生臉上掛不住。他雖當場表現得很有風度,卻在1個星期後,藉詞《聯合報》將開辦《民生報》,時報須調整總編輯和採訪主任以為因應,把我換下來了(總編輯常勝君先生跟著陪榜)。一方面在個性上磨一磨我,一方面也省些來自有關方面的壓力。

此時5項公職選舉選完了,中壢事件發生了,我也將下台了,便積極聯繫陳婉真回國的事,並告訴她,我將在12月底交卸職務,希望她能在這之前回來。她聽了嚇一跳,問是不是因為她的緣故,我回說不能這麼理解,但若她不回來,那我就無過變有過了。她也夠意思,便打消了留在美國讀書的念頭,雖因有些事情耽擱,總在12月底以前確定了1月中回來的行程,使我得以「結案」了。

另一方面,卸職前我還與余先生商量了她回來後的工作,建議不再跑省議會,而接任台北市政新聞小組召集人,余先生全盤照准,如此對她日後的出處也有了交代,把事情做了周全。在完成任上這最後一件事後,1977年12月31日我便下台了。

或許是礙於外界風評,或許是他老人家還不願改變對我的規劃,我仍以副總編輯銜,上編輯台分稿,並繼續兼任專欄主任(我大概是台灣報界第1個專欄主任,在當記者的時候就已奉命邀專欄,當採訪主任後又加了一個專欄主任銜)。

前者表示進一步具備候選總編輯的資格,並未貶我;後者則是藉著我與學界的關係,繼續為時報發掘人才與好的專欄。半年後,調我接任《時報周刊海外版》總編輯,這是一份向美國地區寄送的小型報紙,是後來《時報雜誌》和《美洲中國時報》的前身。

我接手後注入了更多開明、開放和充實的內容,並更多了解海外的心情和需要,是我日後海外辦報的初體驗。當時出獄的政治犯如雷震、李敖,報紙連碰都不敢碰,卻是我們專訪的對象,內容獲得很高的評價。可以說,它是時報衝撞言論禁忌和報導尺度的一個突破口。

如此又過了半年,1979年1月1日,余先生覺得「磨練」得差不多了,讓我重返採訪組,迎向一個亟待破繭的政治局面。就在這個任上,發生了美麗島事件和林宅血案。

1982年美麗島大審之後,由於我前前後後積累的不良紀錄實在太多,余先生擔心接著若要向報紙下手的話,我會首當其衝,他顯然為此更困擾不已。於是決定提供我一切的費用,送我出國讀書,預定2年時間(這是前所未有的事),許多人把它看作軟性放逐,我因此去到美利堅。

我常向施明德自我消遣說:「美麗島事件之後,你們入了獄,我出了國,都是停了工作,留學!」到了美國,重回校園,在匹茲堡大學修了一個學位,倒是難得地過了一段反璞歸真的日子。之後銜命創辦《美洲中國時報》,正當辦得風生水起的時候,又因種種政治麻煩而關報,壽命僅僅2年2個月11天,可見即使到了海外辦報,仍難擺脫國內政治牽扯的宿命。

從此之後我便告別了時報。關於《美洲中時》起落以及辭離時報的故事,可參見拙著《報紙之死--我與美洲「中時」的創生與消逝》(2019年8月,印刻出版。如下圖)

20210121-《報紙之死--我與美洲「中時」的創生與消逝》。(作者提供)
《報紙之死--我與美洲「中時」的創生與消逝》。(作者提供)

重大的政治新聞事件總是跟著我跑

回顧我在時報的日子,彷彿重大的政治新聞事件總是跟著我跑:1977年11月中壢事件、1979年12月美麗島事件、1980年林宅血案,我是採訪主任。1981年7月陳文成事件,他任教的CMU大學(Carnegie Mellon University,卡內基美隆)與我念書的匹茲堡大學比鄰,我受命採訪美國方面的反應。

1984年8月兩岸首次奧運相逢、1984年10月江南(劉宜良)被刺,我是總編輯。我職業生涯的跌宕起伏、顛簸流離,與這些世變緊緊相連 : 中壢事件後,下台;美麗島大審後,放逐;奧運衝擊與江南命案後,關報、走人。下台,放逐,關報,走人,一個不願順著政治正確走、總自期有些使命感的新聞人,便注定了這樣的飄零坎坷。

美麗島事件發生的時候,正逢國民黨在陽明山召開第11屆四中全會,在這種高度政治性的集會裡,要求嚴辦,絕不容寬貸的聲浪響徹雲霄,氣氛肅殺。但是蔣經國倒沒有完全一面倒,因為也有很多人公開不好說,私下會進言,其中包括余紀忠先生。

余先生告訴我,他曾建議蔣經國要學列寧當年的作法,「縮小打擊面,擴大爭取面」;即使不得不有所打擊,也儘量限縮,所以後來沒有人被判死刑。不過老實說,美麗島事件之後政治形勢愈趨緊縮,言論上也更加保守,社會上瀰漫著一股隨時會抓人的氣氛。

時報經歷的「後中壢事件現象」

我且簡要敘述幾個親身經歷的時報故事,來看當時的情境。

(1)林宅血案發生後不久就傳言,唯一生還的林家大女兒林奐均甦醒後說:「兇手是來過我家的叔叔。」這個大有問題的傳言,余先生信以為真,我不表認同,他執意刊出這句話,認為這個時候應當表現「道德勇氣」。結果不但被強烈質疑,數日後撰稿記者一夜未歸,一度疑為遭遇不測,結果是烏龍一場。情治單位約談該「失蹤」記者詢其當日何往,不得要領,至今是謎。

(2)美麗島事件震動國際,在國內外壓力下不得不公開審判,但因被告辯護律師陣容堅強,而軍法官素質有所不足,官方深恐相形見絀。司法行政部長汪道淵特來向余先生請託,希望時報在報導上有所考慮。余先生試圖囑之於我,我說既是公開審判,國際媒體身臨其境,《中國時報》豈可報導失真,貽笑大方?有關方面應該另想辦法。他不語而去。

20220121-2004年東森電視台製播「再見 美麗島」紀錄片,因是片中受訪人,應邀參與試映記者會。(作者提供)
2004年東森電視台製播「再見 美麗島」紀錄片,因是片中受訪人,應邀參與試映記者會。(作者提供)

(3)因台美斷交而停辦的立委選舉,立委蕭天讚、許世賢曾就是否會恢復一事打賭,輸家以賭資捐給地方為建設經費。時報於報端披露此訊,國民黨秘書長蔣彥士以蕭主管社工會不宜賭博責蕭,蕭矢口否認,蔣為之親筆致函余先生要求更正,余拿著蔣彥士的信命我發刊。經我私下與蕭溝通,證實報導無誤,同意無須小題大作,再經蔣彥士逕自致電總編輯撤銷(當時余已就寢),更正乃罷。

(4)時報為加強當時所謂「知匪」的報導,專案成立「大陸資料室」,特准可以訂閱大陸報刊。一日,炙手可熱的警備總部發言人徐梅鄰,率隊前來做業務檢查,有如大軍壓境,時報二老闆儲京之發行人親自接待。傳言竟對時報的內容大肆批評,尤其指向周天瑞的新聞處理和高信疆的副刊走向,「提醒」報社要多加留意,說完便揚長而去。

這4件事,可發揮的文章很多,明顯可見當時的環境,如何影響了一個有豐富閱歷而又自詡開明的老報人余紀忠先生,使他不免判斷失準,遷就毫無必要的壓力,甚而為芝麻綠豆大的事煞有介事。尤其,面對情治機構的侵門踏戶、囂張恫嚇,堂堂媒體重鎮竟然毫無辦法。殘酷地說,余先生發現,在那個環境裡,他很孤單,也很無力,他不得不向權勢中人示好。

20210121-(自左至右)張俊宏、王令麟、呂秀蓮、姚嘉文、許信良、周天瑞在試映記者會上。(作者提供)
左至右為張俊宏、王令麟、呂秀蓮、姚嘉文、許信良、周天瑞在試映記者會上。(作者提供)

變與不變,蔣經國左右為難

前面說過,以我採訪國民黨十一全大會的體驗,我感知到,在當時的那個時間點上,蔣經國確實有著改革的念頭,可是並沒有劍及履及。另外,記得在1979年,美麗島事件發生前,聽余先生跟我們講過,蔣經國有一回召見他們3位中常委報老闆——《中央日報》曹聖芬、《聯合報》王惕吾、《中國時報》余紀忠,很剴切地跟他們說:「關於將來改革的事情,開放的事情,包括國會怎麼樣處理的事情,還有黨禁這件事情,我都會做,但是希望你們不要在報紙上逼我、催我。」

蔣經國顯然想改,但是顯然他也需要一個步驟或節奏,他並不能隨心所欲。推想當他要推動時,必定有各種掣肘的力量群起包圍,蔣也必須顧慮到他們會怎麼反彈。掣肘的力量口口聲聲為了黨國,但對社會走勢從無警覺,也無遠見,一遇紛亂,只會主張壓制,就更難改革。

中壢事件之後,果然「李主任換,王主任升」;如今又加上美麗島事件,使得另外一種聲音更加超越了上來。不但改革噤聲,甚至,王主任還領軍跑出一個「劉少康辦公室」來。這種人乘機聲稱為了鞏固國民黨,力保政權,蔣經國又如何力加阻止?人在面臨挑戰的時候,心理上或者還真需要一個保命機器也說不定。乘勢出頭者拉攏不同的部會,打安全牌,以特務力量為主體的機制形成,局勢越發緊縮,主張變革的人只好靠邊站。

余先生與保守勢力素無交融,對他們也無能為力,就只得讓我出國,免得如果我一旦出事,他束手無策。平心而論,他老人家也是在保護我,等局勢平靜下來再說。即便是蔣經國,縱使想要改革,也怕呷緊弄破碗,才有他對報老闆們說的那番話。在此之前,他不得不搞兩面手法,玩所謂的「蹺蹺板」。

20220121-1995年我邀了一批時報的「退除役官兵」合請余先生、余伯母餐敘,並送給他一座刻有「長在我心」4個字的玉如意,意味深長,他非常開心。(作者提供)
1995年我邀了一批時報的「退除役官兵」合請余先生、余伯母餐敘,並送給他一座刻有「長在我心」4個字的玉如意,意味深長,他非常開心。(作者提供)

貽誤時機,民主之路至今不成典範

然而,歷史發展的必然性又是不可逆的,僥倖掌權者往往食髓知味而忘其所以,不自覺地步入極端,以致物極必反。於是1983年,在王昇赴美接受美國高規格接待後,劉少康辦公室瞬間遭到裁撤,大權一夕歸零。緊接著1984年,情治首長派竹聯幫幫主赴美刺殺美國公民江南,惹毛了老美,情治機構多行不義遭自斃。於是,態勢扭轉了,保守派垮台,開放的機會出現了。

總的來看,美麗島事件是因爭取民主自由,反而帶來一連串全面緊縮;而江南案則因一心保衛政權,反而帶來改革開放,終於走上民主道路。事情就是如此弔詭。

以今視昔,如果蔣經國死得晚一點,或者說,如果改革開放開始得早一點,是否會對台灣的民主發展比較好?由於歷史無法假設,更無法回頭,這個問題當然沒有答案。

不過回顧歷史發展的事實是,台灣政治改革的列車從1986年9月民主進步黨成立後才真正啟動,不到2年,蔣經國去世,李登輝接任,因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考量和需要,形成「前緩後速;之前有限,之後無限」的節奏與規模。一切沒有準備,沒有規劃,甚至,頭痛醫腳,腳痛醫頭的窘狀,都明白暴露。不容否認,這是一個受形勢所迫的急促改革,這就是被逼著改的結果。

30多年過去了,憲法修了好幾回,政黨輪了好幾替,到今天都還沒縷順許多理念、制度、運作、相互關係上的邏輯,政治依舊不上軌道,權力格外不自節制,誠不知伊於胡底!每當許多人在謳歌台灣的民主自由時,坦白說,我的內心是持疑並且有許多意見的。

(5之5)

20220121-陳儀深館長與我在訪談中。(作者提供)
陳儀深館長與我在訪談中。(作者提供)

*口述作者周天瑞,資深媒體人,《新新聞》創辦人之一,前中央廣播電台董事長,現任《優傳媒》董事長。訪問:陳儀深(國史館館長)、許瑞浩、羅國儲、陳昶安。記錄整理:陳昶安、葉惠芬;本文原刊《優傳媒》,授權轉載。(本系列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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