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台灣失去核武的叛徒 BBC專訪中山科學研究院前副所長張憲義

2017-05-19 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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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憲義1988年叛逃到美國,告知美國台灣發展核武的計劃。(BBC中文網)

張憲義1988年叛逃到美國,告知美國台灣發展核武的計劃。(BBC中文網)

1988年,台灣正積極發展首枚核彈,但一名軍事科學家叛逃至美國,揭露台灣發展核武的計劃。這名科學家認為,只有叛國才能救國──這就是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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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批評者仍認為張憲義是叛徒──不過他並沒有感到後悔。

張憲義在美國愛達荷州接受訪問時說:「假如讓我重新再來,我仍然會這樣做。」

張憲義今年73歲,叛逃美國前官階至上校。1988年,他從台灣叛逃至美國,這是他首次接受訪問詳談當時發生的事情。

美國與台灣關係緊密,張憲義叛逃看似令人費解。不過由於張憲義的關係,華盛頓得知台灣政府秘密下令科學家發展核武。

中國共產黨自1960年代開始發展核武,而台灣人擔心共產黨會對台使用核武。

台灣總統蔣經國病危,令政局處於不明朗狀態,美國認為屬於鷹派的郝柏村將會成為下任總統。

1980年代張憲義在台灣的生活照
1980年代,張憲義叛逃前在台灣生活舒適

美國擔心兩岸都會擁有核武,下決心要阻止台灣擁核及地區核武競賽。

美國秘密地招攬張憲義制止台灣的核武計劃。

當張憲義在1980年代初被美國中央情報局招攬時,他官至台灣國家中山科學研究院副所長,負責發展核武。

他是台灣重要的核子科學家,薪水豐厚、生活優裕。

1986年,前蘇聯發生車諾比核事故。張憲義說,就在此時他開始懷疑台灣到底應不應該擁有核武。

美國人指制止台灣核武計劃會促進和平,對中國大陸及台灣都有好處──張憲義說他被說服了。

二二一廠
青海的二二一廠見證中國第一個原子彈的研究和測試

「這與我想法很相似…… 不過我答應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們很努力地讓我放心,他們會保證我的安全。」

下一件事,就是要讓他跟家人離開台灣。

叛逃美國

那時候,軍事人員離開台灣一定要取得許可。

張憲義讓妻子及三個孩子到日本渡假,確保他們的安全。

張憲義妻子洪美鳳說,她對丈夫的雙面人生活懵然不知。他們只談過他有可能接受一份在美國的工作。

張憲義夫妻在美國的生活照
張憲義一家在到達美國後,被安置在一個安全屋裏

洪美鳳說:「他告訴我,這只是一個測試,看看離開台灣有多容易和我可以帶多少行李。」

洪美鳳與孩子們在1988年1月8日離開台灣,為東京迪士尼樂園之行感到興奮。

翌日,張憲義使用中情局提供的假護照飛到美國。他身上只帶了一些現金及少量個人物品。

與早前的報導不同,張憲義說他離開台灣時,並沒有帶走任何文件。

「美國政府已獲得所有證據,他只需要有人──就是我──去確認。」

同時間,一名女人將張憲義寫的信轉交身在東京的洪美鳳。就在這時刻,洪美鳳才知道丈夫是中情局間諜並且叛離台灣。

「信中說,你不會再回去台灣,你會從日本去美國…… 這讓我嚇了一跳。」

「當我知道我不能再回台灣時,我只是哭。」

張憲義家人被送上往西雅圖的班機,他們在西雅圖機場與張憲義見面。

美國擔心張憲義一家會被台灣特務或愛國極端分子刺殺,所以把他們安置在維吉尼亞州的安全處所。

一個月內,美國利用收集到的情報及張憲義證供,成功施壓令台灣停止核武計劃。

外界相信,台灣只差一兩年就能完成發展核彈。

澄清事非

張憲義對往事一直沉默。不過近年退休之後,他希望澄清事實,他的口述訪問《核彈!間諜?CIA:張憲義訪問紀錄》出版。

訪問由學者陳儀深進行,書本去年十二月出版。書本面世後,重新激起討論──到底張憲義是否對台灣做了對的事?

張憲義拿著《核彈!間諜?CIA:張憲義訪問紀錄》的照片
《核彈!間諜?CIA:張憲義訪問紀錄》在去年出版

一些人對他讚譽有加,指他阻止了一場潛在的核戰;一些人則認為張憲義令台灣失去自衛與自保必需的武器。

民進黨反對發展核能核武,但有民進黨黨員亦不認同張憲義的做法。

擔任立法院外交及國防委員會主席的民進黨立委王定宇說:「不管你的政治觀如何,叛國是不能接受的……這並不是可以原諒的事情。」

張憲義堅稱,他恐怕有野心的政治人物會利用核武去重奪中國大陸。

他指宋美齡與一群效忠她的將領甚至成立另一條指揮鏈去加速發展核武。

資料圖片:北京革命軍事博物館展示導彈
中國的飛彈令台灣發展核武計劃

「他們說他們不會使用核武,不過無人會相信。」張憲義說,美國就絶對不會相信這說法。

張憲義認為,今天仍有政治人物會想使用核武──不過現在他們不管付出甚麼代價,都要爭取台灣獨立。

不過,王定宇排除這種說法。「我們絶對不會考慮,我們沒有想過這。」

2016年3月在台北舉行的反核電遊行
台灣民眾反對核電廠

過去以來,歷屆台灣總統都曾暗示希望重啟發展核武計劃。不過由於美國反對,這些提議很快被放棄。

不過,外間認為假如有需要的話,台灣有迅速發展核武的能力。近年,中國威脅假如台灣發展核武,中國會攻擊台灣。

「我愛台灣」

張憲義逃離台灣後,台灣軍方將張憲義列為逃犯。不過就算他的逮捕令在2000年失效後,他並沒有、亦沒有計劃重返台灣。

他不想回應針對他的批評、及對家人的負面影響。

張憲義一家的全家福
張憲義一家1995年在美國拍的全家福

1990年,張憲義一家定居愛達荷州。張憲義在美國政府的愛達荷州國家實驗室擔任顧問工程師及科學家──直至2013年退休。

他說,他唯一的遺憾就是他的父母過世前,他未能見到他們最後一面。

張憲義說:「你不需要身在台灣才能愛台灣。我愛台灣。」

「我是台灣人,我是中國人。我不想在台灣海峽兩邊的中國人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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