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夫妻臉，最常被提到的是1987年的一項研究。這個研究找了一群夫妻，拿他們結婚一年和結婚二十五年的大頭照，然後把夫妻和非夫妻的照片混合配對，並請大學生去判斷每對照片的相似程度。結果發現的確有夫妻臉這個現象，真正的夫妻會被評得比非夫妻更像。但是這個現象只出現在結婚二十五年的照片上，結婚一年的照片人們並不覺得夫妻有比較像。
所以如果以這個常被引述的研究來說，夫妻臉這件事應該是有條件的，至少需要一些時間去讓「我泥中有爾（你），爾（你）泥中有我」——這據說是中國古代某個老公想納妾時，問老婆的意見，他老婆（管仲姬）寫了這首《我儂詞》來回應，意思是說：「我們是一體的，不准！」不過這位老公已經算幸福了，至少有機會提納妾這件事，現代的老公連提案的機會都沒有……。
上面這樣的研究結果，似乎符合我們對夫妻臉的一種觀點：夫妻並不是一開始就長得像的，他們是因為長期生活在一起，生活模式相同，久而久之變得越來越像。例如，兩人常一起去運動，久了臉上就曬出了一些斑點；總是宅在家裡一起追劇，膚色變得越來越蒼白；看你吃宵夜我忍不住跟著吃，就一起變胖。
不過事情似乎沒有那麼單純，因為有另外一個研究，用了更多夫妻的照片，找了更多人去評這些夫妻的照片，結果雖然也發現了夫妻臉這個現象，不過夫妻之間的相似性和結婚多久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並不會因為兩人在一起更久，就變得更像。
所以目前研究的確發現有夫妻臉這個現象，只是這件事和時間有沒有關係？兩人結婚越久，是不是會變得比較像？研究結果有些分歧，心理學家對這件事並沒有確切結論。如果你對這答案不滿意，請重讀本書的第一章，那時有說過，心理學沒有你想像的厲害，心理學是一門對很多事都不太確定的科學……說好這本書不退錢的。
你愛的是自己
如果夫妻臉不是因為兩人相處久的關係，那麼，還有什麼原因會讓夫妻兩人相像？一個可能原因是他們本來就像；其實是我們在一開始找伴侶時，就選擇了和我們長得像的人。
有一個很有創意、同時也很獵奇的研究，探討了這個問題。我們都知道，這個時代詐騙很多，在各種交友平台、社群網站上的帥哥美女照片，也不能太相信，因為修圖軟體實在太厲害了。有個研究就製作了「融合照」，把一個異性的大頭照和你的大頭照融合在一起，產生一張有你的容貌在裡面的新面孔，接下來請你去評這個融合照對你的「性吸引力」（sexual attraction）如何。
例如，如果你是個女生，就把你的照片和某個男生的照片融合在一起，然後問你這張新照片對你的吸引力如何。總之，就是要看看，如果某個異性的容貌裡有你的影子，你是不是會更容易被他（她）吸引。結果發現，人真的會被混合了自己容貌的照片吸引。也就是我們會更喜歡和自己長得像的人。
另一個研究則是更直接，它直接拿你伴侶的照片產生三張照片：一張是有你的融合照、一張是把你的伴侶修得更男性化、一張是把你的伴侶修得更女性化，然後問你最喜歡哪一張。答案是一樣的，人們最喜歡的還是有自己在裡面的那張照片。也就是說，不管你的伴侶是變得更斯文秀氣，或是更陽剛颯爽，他（她）對你的吸引力都比不上有你在裡面的那張融合照。
從這實驗結果來看，人最愛的還是自己。所以有天當你的伴侶說在這世上他（她）最愛的人是你時，你最好不要被這甜言蜜語沖昏頭，他（她）最愛的是自己，你最多只排第二。
而且上面說的這種「喜歡長得像自己的人」的現象，是很隱晦而不自覺的。在上面那個研究中，如果我告訴你，這些照片中有一張是把你的臉融合進去的，請你分辨出來；研究結果會發現你分辨不太出來。其實在原始的論文中可以看到，那些修過的圖彼此之間差異並不是很大，肉眼應該不太容易分辨出來；但是人們還是不自覺地會去選擇融合了自己的那張照片。所以我們在選擇伴侶時，的確有可能被和自己像的人吸引，而且這種偏好是我們自己不自覺的。
戀父與戀母情結
那麼，為什麼我們會有這種不自覺選擇和自己像的人的傾向呢？有一種可能解釋是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戀父或戀母情結，這在心理學中是赫赫有名的理論。佛洛伊德認為人從小就有性慾，而人們的第一個性幻想對象，就是自己的異性父母。佛洛伊德借用一個希臘神話來說明這件事。
故事大致是說，有個國王被預言，他的親生兒子伊底帕斯將來會把他殺死，並且娶他的太太；也就是這個不肖子會殺了自己的父親，並娶自己的母親。國王二話不說，就將伊底帕斯棄於荒野。後來伊底帕斯長大了，並且也得知了這個可怕的預言，他極力想要避免，但是仍然逃不過命運的捉弄。最後他真的陰錯陽差地殺了父親、娶了母親。關於伊底帕斯的故事，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自行上網「估狗」，本書就不在這裡充篇幅、騙稿費了。
這個故事的重點在於，佛洛伊德認為異性父母對我們是有性吸引力的，就像伊底帕斯最後娶了母親、替代了自己的父親。如果回到夫妻臉這件事來談，就是男人會被和母親像的人吸引，女人會被和父親像的人吸引，而父母和我們在外貌上本來就會有相似性。所以，如果像佛洛伊德說的，你會選和你父親或母親相像的人，那就相當於在選擇和你自己相像的人。
雖然在感受上，佛洛伊德所提的戀父或戀母情結可能會讓人有些難以接受，但是確實也有研究發現，人們會被自己的異性父母所吸引。不過這研究的效果不算很大，所以大家也別把人性想得太灰暗亂倫。
不過至少從這觀點來看，我們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似乎也不是沒有道理。因為如果女兒會選擇和父親像的人，那麼丈母娘看女婿時，女婿就像是自己老公的年輕版；而丈母娘年輕時就是愛上這樣的男人啊。你有沒有覺得這關係好複雜、好亂啊。我真心覺得台灣本土劇編劇應該讀這篇文章，非常有利於寫劇本。
作者簡介｜顏志龍
銘傳大學諮商臨床與工商心理學系教授。因為少年時念了軍校被「分發」到心理學系，誤打誤撞念了心理學，成為軍中第一個心理學博士。
他從事心理學研究的歷程像極了愛情：從雙方相知相惜、相親相愛、相濡以沫，一直到……相見不如懷念。
如果以佛學的語言來說，他覺得這輩子和心理學的相遇是一段「怨憎會苦」，非常值得和世間的善男信女分享。因此參與製作了Podcast節目「超直白心理學」並擔任主持人，這也促成了本書的誕生。
另著有《傻瓜也會寫論文》、《傻瓜也會跑統計》、《給少年社會科學家》。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遠流出版《超直白心理學：顛覆你對人心的想像》（原標題：真的有夫妻臉嗎）
責任編輯／李艾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