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現代的孩子抗壓性低、父母充滿育兒焦慮?借鏡哈扎比人的親子關係,教出自信又獨立的小孩

2022-11-20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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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目標不是藉由控制和支配,反過來,他們專注於互相分享,作為回報,父母期待孩子肩負「一大堆責任」。(示意圖/取自photoAC)

父母的目標不是藉由控制和支配,反過來,他們專注於互相分享,作為回報,父母期待孩子肩負「一大堆責任」。(示意圖/取自photoAC)

身為智人物種的我們已經在地球上出現了約略二十萬年,大約百分之九十五左右的時間,都是作為狩獵採集者過活。一開始,我們在非洲採集食物(包括蘿西和我在打獵時慌忙跟上阿薩的那個地區);直到後來,我們遷徙到地球上每一個可居住的大陸。大約一萬兩千年前,一些人類開始種植作物和飼養牲畜以維持生計;後來,不足兩個世紀以前,某些人將農業和牧場發展到如此卓越的水準,於是我們現在需要以石化燃料為動力的曳引機、電鋸和機器人來生產我們每天所需的熱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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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如果想了解我們這個物種的過去,基本上可以透過兩種方式:古代人留在地底下的骨頭以及對現代狩獵採集社區的研究,如我所述,後者不是「活化石」或「過去的遺產」,他們並非向我們展示幾千年前人類如何生活,相反地,他們提供了一個關於身為狩獵採集者的人類如何茁壯延續的洞見。最重要的是,他們的生活模式比我在舊金山的生活更接近我們物種的過去,而且他們還保留著西方文化已經失去的許多古老養育傳統和技巧。簡而言之,許多狩獵採集社區擁有可以傳授給西方媽媽和爸爸的大量教材。

當記者在報導狩獵採集者(如哈扎比人)時,他們經常使用諸如「稀有」和「瀕危」之類的詞,這些形容詞卻給人錯誤的印象。首先,目前全世界可能有數百萬名狩獵採集者,西元二〇〇〇年,人類學家估計人口約為五百萬,這些群體遍布在地球上廣闊的土地,他們在西部澳大利亞獵殺巨蜥,在北極苔原帶追捕馴鹿,在印度有近一百萬個狩獵採集者,他們採集珍貴的藥用植物和野生蜂蜜。

一九九五年,考古學家羅伯特.凱利(Robert Kelly)編寫了一份西方人對於全球採集社會知識的彙整,由此誕生的書名為《狩獵採集者的生活方式》(The Lifeways of Hunter-Gatherers),描述了遍及全世界的數十種文化,其中包括我們所知的美國文化。在不遠的過去,狩獵採集者仍然管理著北美的廣大區域,從洛磯山脈(Rocky Mountains)的肖松尼人(the Shoshone)和基奧瓦人(the Kiowa)到中西部的克里人(the Cree)。

事實上,當我寫下這些文字的此時此刻,正好身處於一個半島上,大約兩百年前,這裡屬於一群被稱為拉邁圖什.奧隆(Ramaytush Ohlone)的高技能狩獵採集者,他們在海灣捕魚,在橡樹林中尋找橡實,並且沿著海岸收集淡菜,這些是舊金山的原住民,然後西班牙傳教士在一七〇〇年代後期入侵,造成幾乎每個家庭都死於疾病或飢餓。

羅伯特的書不僅恰當地說明了狩獵採集文化是多麼「普遍」,而且還講解了他們現在、過去和未來的多樣性。有些狩獵採集群體主要依靠狩獵或捕魚,有些仰賴覓食,有些生活在定居的大型團體中,其他人在小型游牧營地。許多群體擁有基於所有人平等的道德體系,其他的則沒那麼明顯。有些文化往往擁有很多嬰兒和龐大家族,有些家庭反而更像我和麥特,通常養育一兩個小孩而已。基本上所有的狩獵採集文化都不僅僅以狩獵、採集和捕魚為生,羅伯特寫道:「讀者必須了解,這些『狩獵採集者』中的很多人都會自己種植一些食物,與農民進行以物易物或參與現金交易。真正的狩獵採集者請站出來!」

最重要的是,這些文化都不是「遺世獨立」、「原始純樸」或「與世隔絕」,每種文化都會與鄰近甚至遙遠的其他文化進行交流和貿易,並向其他文化傳授和學習知識與技能,每個文化都會相互聯繫,並與其他文化互通有無。

坦尚尼亞北部的哈扎比人也不例外,幾千年來,哈扎比人一直生活在一片遼闊的熱帶大草原地帶,大約有羅德島(Rhode Island)那麼大,環繞著一個巨大的鹹水湖;從古到今,他們一直在獵殺野生動物,包括大型動物(長頸鹿、河馬、大羚羊)和小型動物(兔子、野貓、小羚羊、松鼠、老鼠);他們從大快朵頤的獅子腳下搶走新鮮的肉(「簡單的食物」),從樹上採收蜂蜜(「生命中的黃金」),從地上挖掘薯類塊莖,吃猴麵包樹上又酸又脆的水果;他們住在由樹枝和乾草搭成的圓頂狀小屋裡,女性大約兩個小時內就能輕鬆搭建。

換句話說,哈扎比人與他們祖先幾千年來的生活模式相似,不是因為人們被孤立或沒有接觸其他生活方式,而是因為人們相信這樣的生活型態最適合他們居住的惡劣環境。這絕對千真萬確:哈扎比人在這麼長遠的時間內都非常成功地活下來,東西若沒有損壞,何必要修改?

哈扎比人之所以如此成功,絕大多數要歸因於他們與這片土地的長期關係,西方人稱之為「永續性」。家庭與周圍的植物和動物一起合作,這樣他們就可以共生共存並在數千年中茁壯成長,這是一種基於最小干擾和尊重的關係,而不是西方人傾向於實施的控制和改變。植物生態學家羅賓.沃爾.基默爾(Robin Wall Kimmerer)將這種生活模式稱為「禮物經濟」,土地為哈扎比家庭提供了非洲小羚羊、狒狒和塊莖食物,作為對這些禮物的回報,哈扎比人對這片土地負有照顧和保護的責任,這是一種互惠關係,是一種雙向互動。

羅賓在她的精采著作《編織香草》(Braiding Sweetgrass)寫道:

「在禮物經濟中,禮物不是免費的,它的本質是創造一系列關係。禮物經濟的基礎貨幣是互惠……在禮物經濟中,財產附帶了『一大堆責任』。」

換個角度來說,捐贈是雙向流動的,從土地到人類,再回到土地。從責任來看也是如此,對於土地給人類的每一份禮物,人們都應該將部分禮物回饋給土地。

與哈扎比家庭相處的短暫時間裡,我可以看到無所不在的禮物經濟,他們如何對待獵殺的動物,分享他們採集的每一株植物,從來不會浪費食物,還有他們根本不會產生任何垃圾。我也在他們的親子關係中看到了禮物經濟,父母的目標不是藉由控制和支配,盡可能快速地將兒童變成理想中的孩子,反過來,他們專注於互相分享,父母不斷地給予孩子愛、陪伴和食物的禮物,作為回報,父母期待孩子肩負「一大堆責任」。我們用最少干預、相互尊重的模式共存;藉由互惠,我們相愛並建立關係,我以笨拙的西方角度為這種關係創造了一個座右銘: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我們會持續探索盡可能互相幫助的方法。

這種應對和看待兒童的方式並非哈扎比人所獨有,你可以在許多狩獵採集社群和其他原住民文化中找到類似的風格,該共通性使這種養育方式變得非凡且重要:儘管不同狩獵採集文化之間存在顯著的多樣性,你仍然可以找到一種養育和面對孩子的共同方式,可能經歷了數千年、甚至數萬年中倖存下來。我們即將學習的這種方法符合兒童的心理和身體需求,就像一隻手套進完美剪裁的手套一樣,或者用更好的形容,猶如日本木工接合的燕尾榫一樣,完美契合。

在坦尚尼亞的狩獵過程中,我初次學習到這種美麗的育兒哲學。蘿西和我已經落後阿薩和他的朋友們四分之一英里,我不曉得該怎麼趕上去,尤其當蘿西仍然騎在我的背上,所以我開始擔心我們可能會在灌木叢中迷路,蘿西幾乎快要哭出來,「媽媽,我不舒服,噢!噢!我想走路。」她大叫道。「好吧,妳跳下來。」我一邊蹲下一邊指示道,「牽著我的手。」

我抓住蘿西的手腕,設法趕緊追上那些傢伙,我緊緊地拉住她,幫助她翻越岩石,我把她的頭壓低在有刺的樹枝下方,「小心樹枝有刺!」我有好幾次都這樣吶喊,緊拉著她的手臂讓她走得更快,有一剎那,我覺得自己是用拖的帶她穿過灌木叢,就像拽著一隻不情願綁繩子的狗。

她開始哭泣,我認為我們應該放棄並返回營地,於是打電話給口譯人員大衛,請他回來幫助我們,他自己有兩個女兒,包括一個四歲的女孩。大衛立刻發現了我的育兒困境,他毫不猶豫地提供一項建議,概括了我們在這裡旅行時許多父母傳授給我的知識與技能。

「放開她的手,讓她自己走。」大衛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惱怒,「她可以走在妳的前面,妳只要跟在她後方,她會沒事的。」

「真的?你這麼認為?」我懷疑地問道。

「對,她會沒事。」他回覆道。

「好,但我不認為……」還沒等我講完,蘿西就跑掉了,像個狒狒寶寶一樣攀越巨石。

事實證明,大衛對蘿西的觀察力更準確。一旦我「讓她走」,她在狩獵過程中表現得很好,竟然持續走了三個小時。在那一刻,我親眼目睹了,一點自主權可以給親子關係造就出什麼樣的景象。

作者介紹|麥克蓮・杜克萊夫Michaeleen Doucleff

畢業於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擁有科學專業背景,曾擔任《細胞》期刊編輯,現為美國公共廣播電台(NPR)的科學線記者,長期關注健康科學相關議題。曾於NPR發表的幾篇教養相關文章,包括〈因紐特人如何教會孩子控制脾氣〉和〈怎麼讓孩子主動作家務:馬雅教養法真的有用嗎?〉等,獲得劇烈迴響,連前美國總統柯林頓之女──雀兒喜.柯林頓(Chelsea Victoria Clinton)都是她的粉絲。

本文經授權改寫自商周出版《自然教養:席捲歐美、破百萬熱議全新型態教養!汲取逾千年原民文化智慧,培育高情商、自動自發、抗壓性強的孩子》

責任編輯/梁溶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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