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川普（Donald Trump）把腦袋歪向一邊，嘴巴抿成一條線，尷尬地笑著。「喔，相信我吧。」
領跑共和黨初選的美國總統候選人川普剛剛提到他一本正經地研究了伊朗核協議。這份歐巴馬政府領頭與伊朗簽署的國際和平協議，在美國國內受到共和黨的猛烈抨擊，在國外則得罪了以色列和沙烏地阿拉伯等國。
當川普說，目前為止，自己對這個協議比任何一個人研究得都更仔細時，坐滿了整個體育館的1萬8千名觀眾立刻爆發出笑聲。這話若是一般政客說，觀眾大概會點點頭。但川普是著名商人、真人秀明星，也是政壇門外漢。
川普定了定神兒說，「這是一個糟糕的協議。」這才贏回了一些掌聲。
如果在未來數月回頭看，3月21日這個周一很可能是川普競選日程表中值得獲賞小紅花的一天。他在華盛頓與多位共和黨國會議員會面，接受《華盛頓郵報》訪問，公布自己的外交政策團隊。重頭行程是來到Verizon體育中心，參加美國以色列公共事務委員會（AIPAC）的年度大會，發表對以色列和中東問題的看法。中東政策向來是美國總統外交政策的重中之重，而在美國，AIPAC是代表以色列利益最重要的游說團體，影響力直達國會。
當然，川普從來不按常理出牌。這位地產界大亨還在下午為自己即將開張的酒店舉行了一場記者會。直到新聞發佈會即將開始，記者們才看清楚，演講台上的標示不是「川普——讓美國再次偉大」，而是「川普酒店」。他之後饒有興致地向美國專跑政治的記者們介紹了將於今年開張的酒店。
但是川普對AIPAC大會是認真的。他甚至推掉了本應在猶他州舉行的一場電視辯論。共和黨的另外兩位候選人凱西克和克魯茲，也隨即推掉電視辯論，與川普前後腳發言。
在AIPAC大會現場，川普罕見地對著題詞器念稿演講。雖然他還是會即興加上兩句，但至少沒有說出類似「禁止所有穆斯林入境美國」之類的出格言論。
美國媒體普遍指責川普的一些言論帶有種族主義、甚至是納粹傾向，而不少以色列團體也對川普的言論感到反感，因為猶太人曾深受種族歧視之害。在AIPAC大會之前，就有猶太團體呼籲抵制川普，但AIPAC表示他們邀請所有美國總統候選人闡述對以色列的政策，邀請這些候選人並不等於支持這些候選人。
AIPAC大會
出乎意料的是，在AIPAC大會上，川普並沒有被噓。相反，由於著力抨擊伊朗核協議，他的演講贏得了不少掌聲——當然還有笑聲。
「伊朗是個非常大的問題，以後還會是。」川普說著，手揮舞了起來。 「但如果我沒有被選為總統，我知道如何處理麻煩。」他實際想說的是如果他「被選為總統」，可嘴裡拌了蒜。
他提高了嗓門， 「相信我，這就是為什麼我將被選為總統，伙計們。」邊說邊豎起食指，雙手在空中劃了三個圈，好像他已經搭上了美國總統專用的海軍陸戰隊一號直升機。
為了緩解這一段邏輯混亂的話帶來的尷尬，他不得不趕緊打個岔、吹噓一下自己：「而且我們在每一項民調中都領先。請記好了啊。」
川普在演講中認真表達了三點想法，首先要解除伊朗核協議，其次，「完全解除伊朗對恐怖主義的支持」，最後要讓美伊關係回到核協議之前，「讓伊朗承擔責任」。
「你們知道的，我懂得談判。我就是幹這個的。」川普說著又開始吹噓自己了，「我還寫了本書叫《談判的藝術》。這是史上最暢銷的書之一——我是認真的——我說 ' 之一'是因為如果我說' 最'的話會被批評，因此我就說得外交腔一點。」
提到大選對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希拉蕊（Hillary Clinton），川普假裝輕輕帶過，「順便一說，前國務卿希拉蕊絕對是個災難。她和歐巴馬總統對以色列非常、非常差勁。」
「這是歐巴馬任期的最後一年，耶。」川普對觀眾說，「他可能是以色列遇到過的最糟糕的東西。相信我，相信我。你們對這點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
談希拉蕊
相比起川普，在上午演講的希拉蕊，出場順序並不佔優，但是先給觀眾打了預防針，不點名地批評川普在以色列問題上的搖擺立場。川普之前曾說他會在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之間保持中立，立刻遭到猶太團體批評。
希拉蕊在上午說，任何不懂以色列局勢的人，都不配當美國總統。她說美國不需要「一個周一說他會保持中立，周二又支持以色列，出於什麼事都可以協商的原則、周三又不知道會幹什麼的總統。」
「朋友們，以色列的安全沒得商量，」希拉蕊一身紅裝，在台下握手喜氣洋洋，在台上演講鬥志高昂。
比起川普，希拉蕊的演講更加動之以情。「我曾坐在以色利的醫院房間裡，握著那些被恐怖分子的炸彈撕裂身體的男人和女人們的手，」她說，「我曾聽醫生描述他們如何從一條腿、一隻手臂，甚至頭顱中取出彈片。這就是為什麼我強烈地感受到，在以色列的安全和生存問題上，美國不能中立。」
儘管川普在24分鐘的演講中一共說了12次「相信我」，但在美國猶太選民來看，川普至少目前還不如希拉蕊可信。
來自紐澤西州恩格爾伍德的拉比（猶太教士）吉納克（Menachem Genack）說希拉蕊的演講非常精彩。「所有候選人都採取支持以色列的立場，但在我看來，希拉蕊能夠言出必行，最有經驗，而且對以色列有非常強烈的感情。」
至於川普，吉納克說，「川普就是川普，你相信他就相信他。我相信他總體是支持以色列的，但我不認為他有足夠的經驗和決斷力，去執行他想做的事。」
「今天早上的演講來自曾經做過參議員和國務卿的人，這和從來沒有做過官員的人講的話，份量是不同的。」在紐約和紐澤西周猶太社區工作多年的蓋勒（Nathan Geller）說，「你沒法去比較他們過去的行事記錄。」
傳統上，投票給民主黨的猶太人要比投票給共和黨的猶太人多得多。在2008年和2012年，歐巴馬分別得到78%和69%的猶太選票，而共和黨候選人的猶太選票得票率大多數時候都在30%以下。
「但是共和黨基本盤又覺得他（川普）不是共和黨人，所以這次形勢有點複雜，」蓋勒分析說，「很多猶太人認為歐巴馬的伊朗核協議不好，他們也可能這次會投給川普。」
在密蘇里州聖路易斯市工作的巴瑞特（Ashley Barrett）則笑著說她非常享受川普的演講，「但是我還是不停地想他最近說的其它話，我總擔心他會隨時改變想法，又會說些反伊斯蘭的話什麼的。」
支持者與抗議者
而在會場外，有更多的抗議者不相信川普。他們在場外舉著標語，寫著「川普是種族主義者」，「伊斯蘭恐懼症是不美國的」，「停止仇恨移民」。他們在華盛頓內追著川普，如影隨形。在AIPAC會議外，他們和巴勒斯坦人一起抗議以色列興建隔離牆；在川普酒店外，他們和川普的支持者爭辯那些修建酒店的工人正是外來移民，按照川普的競選口號來說，美國要對移民包容「才更偉大」。
在示威者和支持者之間，恩斯明格（Tony Ensminger）就安靜地站在一邊，做自己的生意。他知道川普今天會出現在華盛頓，特地從俄亥俄州克利夫蘭市趕來，一大早就站在川普酒店的工地外，賣川普的襟章和印有「讓美國再次偉大」白色字樣的紅帽子——與川普本人常戴的同款。
62歲的恩斯明格平日以賣體育紀念品為生。這次他和朋友開了一輛小卡車來到華盛頓。他已經習慣了被示威者和記者包圍。在印有「川普」字樣的巨大廣告牌下，穿著粉紅色服飾的示威者熱熱鬧鬧地唱歌、喊口號，恩斯明格則安靜地抽根煙，不與他人爭論。
「你知道麼？川普的確仇恨一些東西。」恩斯明格說，「他恨我們的工作機會跑去了海外，他恨我們的商業機會跑去了海外，他恨我們的政客對其它國家在貿易問題上讓步，他恨人們支持犯罪者而不是警察，他恨人們支持恐怖分子而不是以色列。」
「他希望人們有工作，他希望人們因為有工作而有尊嚴。」話說到一半，恩斯明格看到有川普支持者，便扭頭招呼顧客。「嗨，10塊錢三個。5塊錢一個。」
恩斯明格說他是最近幾周才對川普開始感興趣，他說媒體越是攻擊川普，他就越對川普感興趣。他說他發現媒體對川普的話都是斷章取義。
川普酒店是在華盛頓老郵局的基礎上翻修，坐落在連接國會山和白宮的賓夕法尼亞大道上。
「明年1月總統就職典禮就會在這裡舉行，」恩斯明格指著眼前的賓夕法尼亞大道說，他相信川普，「我會在這裡賣川普的紀念品。」
（責編：蕭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