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評析:歷史記憶不同 還是自己人

2014-03-12 07: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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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O電影大紅,卻也激起不同歷史記憶的對立(電影劇照)

KANO電影大紅,卻也激起不同歷史記憶的對立(電影劇照)

歷史可以佔據人的記憶多久遠?經驗過的叫「記憶」,沒經驗過的叫「歷史記憶」,歷史記憶可能從親友家人的口耳相傳,可以透過教育學習成為一種「相信」。記憶會騙人,歷史記憶也會騙人,而且,很大部份都是自己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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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自己」其實也是一種自我防衛機制,保持身心健康的重要法門之一,個人如此,「國家」未嘗不是如此。遺憾的是,台灣因為複雜的歷史糾結,這樣的防衛機制卻經常成為彼此誤解、甚至傷害的原因之一。

台灣史四百年,歷經荷據、清治、日據、中華民國,這樣的描述其實已經反應了個人史觀的「心証」,荷蘭與日本都是外族之殖民統治,大清帝國乃至中華民國則是本國統治。

上述史觀和國族認同非出於個人經驗,而是來自教育,包括家庭和學校的。自解嚴後20多年來,教育(教科書)的鬆綁伴隨政治開放,「史觀」隨之而百花齊放,到現在政黨輪替幾乎可預言成為常態,但國族認同卻始終在台灣這個多元社會裡隱隱作痛。

最顯而易見的,當然是高中歷史和公民課綱「微調」。許多人介意的是國家以教科書洗腦,更多人介意的是課本三年一小改五年一大改,叫學生老師從何學起從何教起?然而,一部電影都能隱隱畫出界限,你在這邊、我在那邊,就更凸顯台灣的歷史傷痕真的不淺。

因為《海角七號》一砲而紅的導演魏德聖在拍完《賽德克.巴萊》之後,今年推出他監製的《KANO》,這是他計畫中的「台灣三部曲」,電影敘述日據(治)時代嘉義農校棒球隊打進日本第十七屆夏季甲子園,拿下亞軍的故事,許多人看完電影感動到不行,就像我們曾經經歷過的,半夜守著電視機不肯睡,為威廉波特少棒隊狂喜狂哭;在那樣一個「異族統治」的年代,「台灣人」還有著共同的夢想,或套用現在的流行詞──「小確幸」,我們可以為共同的勝利狂喜而流淚,為了一步之遙的冠軍抱頭痛哭。

然而,這部電影同樣激起了不同的反應,有人激動地批評電影以片段還原的方式選擇性失憶,批評者還以自己高齡老母為例,她總是懷念「日治」時期夜不閉戶的善治,卻從來不對捉到小偷就剁掉手的酷刑有所批評。我的一位好友堅定不移拒絕觀賞這部紅到讓「你KANO了沒?」成為流行語的電影,理由庶幾近乎之,就是認為導演太過美化「日據」時代,完全失去「台灣人的立場」。

台灣人到底該是什麼立場呢?

讓我們還原KANO的年代:1929年,KANO成軍,1931年打下亞軍。就在台灣人為這個棒球夢而激動的歲月裡,1930年爆發「霧社事件」,軍警全面鎮壓,參與事件原住民各族幾近滅族,數百原住民集體自縊,餘生者被強制遷到川中島(清流部落),前輩詩人賴和為此撰寫《南國悲歌》以為哀悼。這是「日據」時代最後一次台灣人大規模武裝抗日行動,這也是魏德聖前一部電影《賽德克.巴萊》的時代背景。

很難想像嗎?當一群少年仔為拚進甲子園而奮力拚搏,組成一支「蕃人跑得快、漢人打擊強、日人擅防守」最佳組合的同時,大批抗日原住民因為軍事鎮壓而犧牲,悲歌在山區響起的時候,KANO這支從沒贏過的隊伍拿下全台冠軍,準備進擊甲子園。這裡沒有美化或醜化的問題,這就是那個年代的台灣發生的事實,現在稱之為「歷史」,不論有沒有進入教科書。

類似「事實」還有:1900年巴黎萬國博覽會,福爾摩沙烏龍茶拿下金牌獎,當年正是全島抗日第一期,各地游擊戰持續長達七年,迄1902年林少貓被捕殺;或謂從糖到茶等都是日本殖民台灣的壓迫產業,但如果能拍一部烏龍茶的故事,相信茶農們還是會為自己的茶能拿下「國際冠軍」為之喜極而泣。

人生,總是悲歡交織;個體的悲欣交雜而成國族的悲欣,國族歷史是大歷史,但在大歷史之下,卻是無數個人的生命故事,有的能在國族歷史中佔上一頁貼上邊,然而,沾不上邊的卻不表示不存在。這就是我們的台灣,不論你的歷史記憶到底選擇了什麼?沒選擇的不表示不存在,不必介意教科書用字的政治企圖,不必揣度藝術作品(電影)的創作動機,讓我們試著接受或理解不同的歷史記憶,因為記憶再紛歧,我們都還是「意見不同的自己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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