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南極的景色是這樣!她踏上白色冰原,記錄下有錢都難造訪的美麗世界…

2017-04-04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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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神秘的南極,她開始了最難忘的探險之旅。(圖/時報出版提供)

進入神秘的南極,她開始了最難忘的探險之旅。(圖/時報出版提供)

二月十二日,「蕭卡斯基院士號」在凌晨一點越過南緯六十六度三十四分,進入南極圈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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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極圈」不僅無形無象,它甚至也不固定,而隨著地球軸心的改變而移動。地軸又受到月亮的牽引而傾斜。目前是在南緯六十六度三十三分到三十四分之間。

雷達顯示我們已在南緯六十七度三十分,西經一百七十一度,航向正南。

船上發放深藍色南極外套,借我們使用。朱麗亞按各人尺寸一一送到艙房。同時拿到一片魔鬼氈,用簽字筆在上面寫自己名字,貼在外套胸前識別。

我發現這外套有它的道理:它就是為野外活動設計的,大小口袋、拉鍊,很多層次。而且大家都穿一樣的,從遠處容易看出這是一個團體。跟阿蒙森隊伍的裝備一樣,它是根據實際經驗,修改設計出來的最合適衣物。

傍晚,所在位置約南緯六十九度,我們快要脫離「尖叫之海」了。其實這兩天海面比前些時都平靜,六十度海域並不難纏。而七十度海域叫作甚麼呢?「寂靜之海」。因為進入羅斯海域,南極大陸兩邊包夾阻擋,風颳不起來。惡劣的海況已經過去。

登陸阿戴爾角

南緯七十二度,西經一百七十一度。二月十三日,我們來到羅斯海的最北入口,維多利亞地Victoria Land 東北端的半島尖端,阿戴爾角。一八四一年英國探險家羅斯首航至此時,以他的好友阿戴爾子爵之封號命名。

這是我們在南極洲嘗試登陸的第一個地點。船在午夜過後下錨。清晨六點,洛德尼廣播喚醒大家。我則早就起來了。

從船上遙望,岬角如詩如畫。白雪遮不住的山巖是黑色,較低的土地是赭紅色。海岸邊鋪的是糖霜般的軟雪,雪上密密麻麻的黑點是企鵝。近岸的海面全是剛開始結凍的膏狀軟冰,中間點綴著幾座純白的大小浮冰。淡淡的朝陽遍撒在冰雪上,映出微黃的光輝。

仿如中國水墨或西洋水彩的畫面中,卻有三座木屋佇立——更正確地說,是兩座木屋和半座殘屋,陳舊的木質與背景的赭紅色土地幾乎融為一體。唯獨較大的木屋有屋頂,頂上披覆著薄雪,便有了人間歲月的意味。

說也奇怪,這三座木屋竟增添了畫面的荒涼寂寞氣氛。也許因為它們讓人想像,在這遠離人世的海角天涯度過春夏秋冬的感覺。

孤星旅遊書上說,阿戴爾角風浪特別大,很少船隻登陸成功。就算包租直升機飛過去,在夏季也無法降落,因為這是阿德利企鵝Adelie Penguin 的最大孵育地,岬角尖端的平地上,從十月起擠滿了企鵝,二十五萬對夫妻在此成婚、懷孕、產卵、孵育。一直到二月初,別說飛機降落,連人都走不過去。所以,到此一遊者幾希。

(圖/時報出版提供)
(圖/時報出版提供)

這三座木屋,現在是重要的南極文化遺產,由紐西蘭管理維護。幾座遺跡集中在一塊小區域,紐西蘭「南極遺產基金會」規定,整個遺跡區,約四十公尺乘六十公尺的長方形土地內,同一時間不准超過四十人停留,有遺物的木屋內每次更只准四人在內,其中包括在場監督的紐西蘭代表一人。也就是,每次進去三人。

八點開始搭艇上岸。氣溫二度,我穿上剛領到的南極外套,戴頭套、墨鏡。濕登陸,全程穿雨靴。

波契葛雷文克的木屋前有刷鞋處,各人把靴子刷洗乾淨,翹起腳底給代表檢查,確實乾淨、底紋中沒夾小石子兒,才放行。背包當然不得攜入,排列在門外長凳上。沒人願意把東西放在地上,滿地的企鵝大便、屍體、鮮血,把整個三角形半島染成紅黃色。

波契葛雷文克的木屋是唯一真正可參觀之處,裡面本來留存遺物上千件,但是紐西蘭遺產基金會拿去作整修,現在只有幾張雙層床和桌子等物。我們用小手電筒照亮,勉強看見一張下舖的床頂上畫了彩色美女圖。後來馬可士告訴我們,美女畫旁邊還有一首挪威文的詩,他譯為英文,製作成圖片給我們看。我再譯成中文,大致是:「遠方鐘聲微,往事依稀隨,百花齊回首,唏噓莫可追,冷酷仙境。」

一靠近瑞德麗灘,就看見岸邊浮冰上站滿黑背白腹的阿德利企鵝,像搭船離去的旅客,呱呱叫著,向岸上送行的親友道別。有些親友顯然不忍分離,在船已啟航的瞬間一躍入海,踢踢蹬蹬攀上浮冰,加入離去的行列。剩下的送行親友彷彿為牠們的勇氣歡呼,又彷彿惋惜自己未能隨行。

這些企鵝,大部分幼鳥已成青少年,披覆的銀灰色絨毛正在換成可以游泳的黑色大禮服成羽。季節已深,親鳥應該不再哺育,下海捕食消遙去。但今年似乎遲了,仍有很多親鳥和幼鳥居留在此。

我不知道百年前的兩支探險隊在這半島上看到甚麼、心情如何。我自己,踏上地球底部這一小方土地,感覺極為強烈而複雜。

壯闊、寧靜、美如仙境。海灣對面雪山層疊,冰川流瀉而下。碧海反映倒影,浮冰飄移其上。冰塊露出水面的部分雪白,水下部分卻透出綠色或藍綠色。巨海燕和賊鷗不時翔過天空。穿著大禮服的矮小紳士在冰雪上列隊而行,當牠們停下來看你,牠們的眼中盡是好奇與純真。

我們是外太空的訪客,闖入了一片夢土。天地之壯美,光影之雄奇,彷彿魔幻電影、異星球動漫。

(圖/時報出版提供)
(圖/時報出版提供)

阿德利企鵝蒐集小卵石做窩,公鵝向母鵝求愛時,便獻上一枚卵石作為定情信物。研究者形容,卵石對牠們有如珠寶。

早聽說牠們會偷竊,如今我們親眼看到。某鵝出去尋找卵石,近旁的鄰居背對著牠作無事狀,牠一走遠,鄰居轉過身來就撿起人家辛苦蒐集的卵石,放進自己的材料堆裡。如此一而再、再而三。遭竊者回來也許覺得不大對勁,但牠們不會數數目,也沒有證據可以興師問罪。那偷兒賊頭賊腦的樣子可一點也不紳士。非常的卓別林,或豆豆先生。

親鳥把食物存放在喉管內帶回,幼鳥一見親鳥即敲啄其嘴角,親鳥張開大嘴,讓幼鳥伸喙進入喉管取食。幼鳥貪婪,索食不已,親鳥受不了騷擾,也會大聲斥喝。若是喝不退呢?親鳥落荒而逃。

跟著企鵝的腳步,上山

上午約十一點,我搭最後一班艇子返船。十五分鐘後,二度簡報。

一八九九年的「大英國協探險隊」,雖然代表英國,成員卻主要是挪威人。十人度冬隊伍中,有一位二十六歲的動物學家,挪威人韓森Nicolai Hansen,病死於木屋,成為第一個喪身南極洲的人。他遺願要葬在海灘後方的山脊上。

這石頭、泥沙與冰雪堆成的山,論高度,僅有三百五十公尺,但是很陡峭。從洛德尼繪製的立體圖看來,仰角約六十度。韓森的隊友釘了一具薄木棺材,非常吃力地推拉上山,在山脊上用炸藥炸出一個洞,放進棺材,是南極洲第一次葬禮。這就是著名的「韓森之墓」。

而今,洛德尼說,我們當中勇健者可以組隊上山,去拜訪這墳墓。當今世上很少人上去過,阿戴爾角很難登陸是一,登山之路難行是二,第三則是:最安全的路徑,也就是六十度陡坡的無徑之徑,要先穿越五十萬隻企鵝棲息的三角形地帶,這通常不可能。

但是今天,我們不但可以登陸,企鵝也疏疏落落,不構成阻礙;天氣陰但無風,體力佳者不妨一試。

(圖/時報出版提供)
(圖/時報出版提供)

十二點出發。從早上六點半早餐,到現在沒吃東西,我需要一點能源,趕快去酒吧拿了幾片餅乾吞下肚。另外領了一袋零食,裝了一瓶水。艇子到岸,雨靴換成登山靴,清點人數,總共二十七人,包括兩位俄國水手和七八位工作人員,高齡八十的隨船醫師也來了。

通過企鵝棲息地,開始爬坡。洛德尼說,跟著企鵝走,牠們知道路。這並不是說有企鵝走在前面,而是多少世紀以來,千萬隻企鵝天天走上走下,在白雪與黑石上留下鮮血、糞便和屍身,畫出有顏色的路線。

我很快就落在隊伍最後,仍然是葛瑞夏押陣陪我。坡很滑,我的登山鞋會滑!或者,不是鞋滑,不是雪滑,是我的心滑?

葛瑞夏好幾次安慰我說:「別怕,我就在後面,會撐住你。」我哪敢靠他撐?我聽到他自己也滑了幾次呢。

有一陣子我很喘,停下來休息。葛瑞夏說:「你可能太熱。」他要我除下雨衣的帽子,摘下太陽鏡,拉下保暖上衣的前拉鍊,又幫我把雨褲的褲腳繫緊。

這才爬了三分之一,洛德尼從山坡高處往下喊話,問我能不能爬,願不願繼續。全體隊員站立山壁上,屏息而聽,因為我若不爬,就得全隊下來,他們不能留下我一人。這一來,我成為累贅。

豈有此理,我體力沒這麼差。

我說我要上。葛瑞夏作我的傳聲筒,往山上喊:「她要上!」

一位隊友把他的兩支登山杖借給我一支,說或許有幫助。這談話間,我也定下神來,沉住氣,一步一步往上走。葛瑞夏還叫我別走太快,慢行才能耐久。上得陡坡,倒也並沒有落後隊伍太多。

山上覆蓋新雪,一腳踩下去很深一個洞。我踏著前人足跡而行,比較省力。大群賊鷗在山上育雛,天上飛舞著成鳥。企鵝則不見蹤跡,在到頂之前便知趣止步。

來到墳墓前,鐵製的十字架聳立,一方小鐵塊鏤刻著韓森的名字。墓前平放一把鏟子。大家拍了合照,開始下山。

俯視那陡坡,還真有點令人膽寒。企鵝卻若無其事,閒閒站立。山下赭紅色三角地,從高處才看出它幾乎是完美的直角三角形。遠方雪山冰川,浮冰如帶,我們的船忠實地守候在海中。

(圖/時報出版提供)
(圖/時報出版提供)

先前我上山吃力,裴洛小姐在旁邊隨口說:「等一下下山才好看呢。」咳,衝著這句話我也得努力表現是吧。可是我覺得下山對我而言反而不難。一腳一印踩在前人的足跡上,還可以根據足跡研判踏哪兒比較好。偶然失足,坐在地上滑幾步也就停住了。至少有半數的人曾經用屁股滑,雖然沒有人願意這麼作。企鵝吃了一肚子的魚蝦,散發出強烈的魚腥味,屁股一沾地,就帶上了牠們免費奉送的紀念品,還很難洗掉。

回到灘頭,等橡皮艇來接,洛德尼向我道賀。我以為是因為我毫髮無損,或者是因為我沒拖累大家,豈料他說:「你大概是第一個登上此山的台灣人,華人,或亞洲人。」

差一點成為累贅的我,原來囊括這麼多第一!

本圖、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夢土南極:在探險家的足跡上,修行》

責任編輯 / 鐘敏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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