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覺得,這就是一條生命在這裡,一面洗著一面看著泡沫我就覺得,一個生命怎麼就像泡沫一樣不見了,大家都這麼難受、這麼不能接受……」
「在安慰別人的時候,我是小巨人,很多人都沒有我的幸運、獲得那麼多關心,還有人聽我說話,很多受害者家屬是沒人聽他們說話的。」陳進興當年遭通緝四處流竄時,其實也有不少人失去生命,但多數人只記得白曉燕,其他受害者家屬則鮮少有人關心,因此白冰冰特地拜訪他們,也提供一些協助。
23年來,白冰冰也透過唱歌、寫作抒發心情。她出了幾張唱片,例如近期《痴情夢留給傷心的人》專輯,今年也出版自傳《可以哭,別認輸》,接續《菅芒花的春天》,完整交代自己的人生與傷痛
即使回憶很痛、幾度哭到無法下筆,她仍希望能寫下這本「勵志書」,期望「挫折的、窮困的、失意的,能從中得到一些鼓勵……雖然社會剝奪我許多重要的,但這也是我回饋的時候。」
白冰冰,究竟是個怎樣的人?或許她不是什麼冰冰姐、不是什麼巨星,只是個思念女兒的尋常母親。23年來她哭慘了,卻依然能坐在這裡分享她的人生,不只為了紀念女兒,也為了感謝生命中曾給予她幫助的任何人。
她沒有想要勇敢,也不強大,但她就像台灣開得滿山遍野的菅芒花一樣,即便被踩倒被蹂躪,也會帶著傷口重新站起來,哪怕過程搖搖晃晃。
或許,這就是白冰冰。
採訪後記:那個下午,我用力擁抱了白冰冰
揭開過往瘡疤總是痛苦,雖然已經過了23年,白冰冰提起曉燕時,依舊會無法控制地流淚,一小時訪談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哭。雖然她笑著說「我已經好了」,那麼大的傷口,就算花上一輩子,有機會好嗎?
會議室空氣裡滿是悲傷,我眼角餘光甚至瞄到,與白冰冰同行的兩名工作人員也拿起面紙擦拭眼角,必須時不時走出門外透氣。面對白冰冰的痛,我無能為力,只能靜靜聽她傾訴,適時遞上熱茶。訪談結束時,她用掉的衛生紙已能塞滿一整個紙杯。
「冰冰姐,今天辛苦了,我可以握住妳的手嗎?」不知為何,我提起這句。冰冰姐接受了,然後我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她又落淚。
講起廢除死刑的話題、談起近年幾個重大刑案,白冰冰總是很氣憤,而我發現,憤怒或許是她保護自己的方式之一,只有在抒發對於社會的不滿時,她才能稍稍止住淚水。
任何人都無權評斷白冰冰的傷痛,我也只能去傾聽、去書寫,而她在替我簽書的時候,寫上了大大的「謝謝您」三字,那一刻我只覺得身體輕飄飄地,好像自己做了不錯的事,心情卻也沉重無比。
每一則起初爭議極高、隨後即被淡忘的社會新聞,都是受害者家屬的一輩子。廢除死刑與否固然是個議題,但除此之外,我們是否能去多聽聽當事人的聲音、多給一點溫暖或實質的支援?或許,這才是他們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