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進南韓、探索慰安婦》「請讓日本跟阿嬤們道歉」背負一生恥辱 倖存者李玉善的最後請託

2018-06-19 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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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韓「慰安婦」專題:我是朝鮮屄 The Forgotten Female Victims of WW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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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們死光了,他們(日本)還是要給個交代」今年91歲的南韓慰安婦倖存者李玉善回想在慰安所的日子,眼神中悲傷多於恐懼。1927年出生於南韓釜山的她,15歲那年在大街上被日本兵強擄至中國延邊當慰安婦。日軍在她的左手臂上留下一道深長的刀痕,痛苦的不只是生理上的後遺症,慰安所的恐怖經歷造成嚴重的精神創傷,讓她經常在半夜驚醒。

李玉善15歲時就被抓到中國,日軍戰敗後她就被遺留在中國長達58年。採訪時她用著濃濃東北腔的中文跟我們閒話家常。她笑說,自己在南韓住太久,中文都不太會說了,問起她的寶貝孫子,她立刻告訴我們:「他很聰明」。我們問她,有沒有想對年輕人說的話,她說:「想說的話當然有啊,我的請託就是讓他們(日本)跟阿嬤們道歉,我要拜託的就這件事了。」

李玉善家中有12個兄弟姊妹,為了養家,15歲那年被送到釜山隔壁的蔚山市做有錢人家的養女,幫忙打理家務。某日,她受養父差遣到街上跑腿,突然被2名陌生男子抓上卡車,她依稀記得當時抓走她的人,1人說著日語,另1人則會說韓語。同一台卡車上還有5名女子,李玉善手腳都被綁住,就這樣被帶到了遙遠的中國東北。

李玉善與其他女孩一開始被帶往中國與現在北韓邊境的吉林省圖們市,被抓走時只穿著單薄夏衣的她們,根本無法抵抗中國東北的嚴寒,在路上行走腳又凍又疼。她說,在前往慰安所的路上,少女們經常餓著肚子,看日軍吃著看起來很好吃的食物。晚上休息時,日本軍人會將她們關在又黑又冷的小房間裡,年少的她們又冷又怕,不知道自己究竟會被帶往何方。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無法面對的恥辱,比死還痛苦

李玉善形容,在慰安所的生活「逃也逃不了,死也死不了」,每天至少被強迫要提供性服務給40到50名日軍士兵,平日慰安所的中庭都被士兵擠得水洩不通,假日士兵們還會排到慰安所外頭。除了無止境的性虐待,日軍士兵還會毒打、拿刀割她們,有時候只是因為聽不懂日軍說的話,就得挨一頓鞭子。有些女孩因為受不了虐待逃跑,卻常常因為身無分文,只好再回慰安所,或是被士兵抓回去,被抓到逃跑的女孩會受到更殘酷的虐待,還可能被殺掉。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紀念館內畫作。(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紀念館內,慰安婦倖存者的畫作。(顏麟宇攝)

在慰安所的3年,李玉善因為連日不斷的虐待,眼睛已經看不太清楚,耳朵也聽不太到,牙齒也被打掉,手臂和腳上都有深長的刀疤。日夜不斷的性工作也讓她感染性病,子宮被拿掉,這輩子都無法生育。

比身體殘缺更令她難受的是慰安婦身分,造成她一生的恥辱。二戰結束後,李玉善被留在中國,她不知道回去的路,也不想回去,因為慰安婦的身分只會讓家人蒙羞,「我寧願死在中國,我沒有臉回去面對我的家人」。留在中國的她在延邊認識1名剛喪妻、帶著2個孩子的中國朝鮮族男人,兩人不久後結婚,李玉善也以朝鮮族身分獲得中國國籍。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回歸故鄉 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李玉善的丈夫過世後,在南韓慰安婦團體協力幫助下,終於在2000年踏上故土,回到南韓。經過近60年歲月,李玉善的父母早已離世,她的家人也都以為她死了,回到故鄉的她仍舊沒有依靠,還好有像「分享之家」(나눔의 집)這樣的慰安婦安養機構,讓她有了小小的棲身之處,現在李玉善的2個孫子也都定居南韓。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阿嬤李玉善。(顏麟宇攝)

慰安婦阿嬤的日常:唱歌、燙頭髮、玩紙牌

位於首爾近郊廣州市的分享之家,現在共收容8位慰安婦阿嬤。分享之家事務部長金貞淑表示,前後總計約有50位慰安婦阿嬤在分享之家住過,最多同時有13位阿嬤居住於此。這裡每個阿嬤都有自己的獨立房間,房裡有冰箱、電話和書櫃,房外則是公共空間和浴室。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阿嬤的住所。(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阿嬤平常也會種種盆栽。(顏麟宇攝)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內的阿嬤。(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內的阿嬤。(顏麟宇攝)

金貞淑說,阿嬤們平常喜歡唱歌、玩紙牌,身體狀況好些就會在戶外走動曬曬太陽,分享之家也會請人來幫阿嬤按摩,還有志工不定期來幫阿嬤燙頭髮。不過阿嬤們年事已高,活動安排還是要看她們的體力決定。

20180310-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事務部長金貞淑。(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事務部長金貞淑。(顏麟宇攝)

醫療照顧方面,金貞淑說,分享之家的阿嬤有些人身上還留有當年被虐待的刀痕、彈孔,有些人子宮也被拿掉,但最讓志工們心疼的是阿嬤們的心理創傷,「她們常常夢見日本軍人打她們,或是戰爭時屍橫遍野的畫面,在半夜驚醒,甚至在睡夢中大叫。即使經過這麼多年,過去痛苦的回憶仍揮之不去,我們看了難過又心疼。」

台灣人為什麼不生氣?

20180306-慰安婦專題,韓國京畿道廣州市,分享之家所ˋ長安信權專訪。(顏麟宇攝)
南韓分享之家所長安信權。(顏麟宇攝)


照顧慰安婦阿嬤生活十幾年的分享之家所長安信權表示,讓他決定投入這個工作的最大原因,就是就讀大學時到分享之家,發現有位名叫Mayumi的日本女生在當志工,讓他感到相當慚愧,因為日本是加害國,日本人都能來慰安婦安養機構幫忙,南韓人更應該做更多。安信權也說,由於當時有日本團體來看慰安婦阿嬤們,因此需要通日韓語的翻譯志工,才會有像Mayumi這樣的日本人來幫忙。

不過有個問題安信權百思不得其解,他詢問我們,台灣慰安婦被害者也不少,為何感覺台灣的百姓卻很沉默,「日本人說台灣就像第二個日本,那台灣人也覺得自己是日本人嗎?」安信權知道台灣有間慰安婦及女性人權博物館,這是很好的開始,但相較於南韓已有近百座慰安婦和平少女像(簡稱少女像),中國也有,為什麼台灣沒有呢?「就算與日本經貿往來頻繁,也不能忽視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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