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慧真《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選摘:更大的毀壞 還要來…

2017-01-17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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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電視工會理事長鄭一平2日於行政院前與各大媒提工會一同召開「髮夾彎再彎,就翻車了!血汗媒體,彈性無限?」記者會。(顏麟宇攝)
轉手之後,壹電視工會還是最強悍的媒體工會。圖為理事長鄭一平於行政院前與各大媒提工會一同召開「髮夾彎再彎,就翻車了!血汗媒體,彈性無限?」記者會。(顏麟宇攝)

我們的命運,風雨交加之中基層媒體工作者的命運,該如何被寫下?如何被刻在石板上以供後人記憶?時間倒轉半年,二○一三年春天,「我們」這些冷漠的人,受惠於外頭吹風淋雨的抗議學生、民眾,壹傳媒併購案終於喊停,到了四月,黎智英按原定計畫,只出售《壹電視》,斷尾求生。繞了一大圈,仍舊由年代入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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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所謂的「中國因素」,中共代言人的髒手伸不進來,「我們」自由了嗎?看似如此,交易案終止後不久,我隨即飛往印度採訪達賴喇嘛,這是親中媒體的禁區,沒被巨獸吃掉的蘋果,似乎更加香甜多汁,新聞自主空間一如以往。

自由,也不自由。

當籠門打開,籠中鳥終於飛出去時,才發現腳上仍緊扣著腳環,載明出身血統,最重要的是:主人是誰?傍晚暈黃時分,聽到遠方的笛聲急急催促,下意識還是飛回籠子裡。

籠子裡,有吃有喝,有乾淨可窩身的巢。天大地大,只求一席之地。

二○一三年,看似自由的信鴿,腳鐐一一戴上,那是碎片化的即時新聞,以及影像優先的動新聞。二○一三下半年,《壹週刊》全力朝數位化轉型,相關的器材和人力卻沒到位,文字記者要身兼採訪、寫稿、寫動新聞腳本、寫場記表、配音、將完整的報導五馬分屍成好幾則即時新聞。攝影記者則身兼拍照、拍影片、收音,回來之後要剪接、上字幕、配樂,還有慣常的狗仔跟監行程。手機上網,平面媒體的獲利不如從前,於是人事凍結,遇缺不補,原本的過勞更雪上加霜。

我有時想,是不是工會裡的大砲兼攻擊手汝椿太早逝,又或許是每個人都在過度勞累耗損中再也無暇想到其他,又或者,媒體大環境益加險峻,此處不留爺,再無留爺處,就是為了那一口飯吧。我們任由現況惡化,我們尚且還服膺資本家的邏輯,即時新聞在則數和點閱率上都有分組競賽,發最多的組別,以及點閱率最高的組別,可以拿到不過五百一千的紅包,快馬加鞭,全力衝刺,棍棒和紅蘿蔔都來。兵疲馬困,還要再想辦法搾出一點汁,催出更多血汗,輾壓出更多的剩餘價值。

我們徹底落敗,直到現在。

二○一五年六月底,我離開《壹週刊》,結束第一件差事。我仍然選擇繼續當一個記者,答案或許就在,書中我曾經遭遇的這些人、那些事當中。

房慧真和新作《像我這樣一個記者》(時報出版)
房慧真和新作《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時報出版)

*作者為媒體人、作家,現任職於《報導者》。本文選自作者採訪集結作品《像我這樣的一個記者:房慧真的人物採訪與記者私語》(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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