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輝專文:在灣仔迴旋打轉的記憶電車

2016-06-30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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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代的灣仔(左,Mcy jerry /維基百科)1970年代的灣仔(右,Barbara Ann Spengler /維基百科)
1960年代的灣仔(左,Mcy jerry /維基百科)1970年代的灣仔(右,Barbara Ann Spengler /維基百科)

《龍頭鳳尾》折射了記憶電車的若干窗外風景,或虛或實,或浮或隱,連我都不太容易分辨箇中真偽。如楔子所言,剛開始時我想寫的是發生於一九六七年的「金盆洗撚」盛宴以及其後的江湖風雲,然而寫了兩、三萬字,心意改變,推倒重來,把時間移前了三十多年,改由陸南才的鄉間遭遇寫起,最後竟把故事寫成了「前傳」,原先的「金盆洗撚」反而變成待續情節,只好留待下一部小說細述重頭。這些年來,我經常不無濫情地覺得對灣仔有所「虧欠」,要給灣仔寫幾個故事,《龍頭鳳尾》正是我還出來的第一個,之後,若無意外,陸續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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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動筆於二0一四年中。廿年前寫過兩、三千字的短篇,坐下一小時即完成一篇,艷情、鬼怪、科幻,刊發在八卦周刊上,賺稿費,過日子,從沒認真對待自己的作品。到了五十一歲才開始寫長篇,既然為的不再是稿費,總得認真一些,是前所未有地認真,不管每夜多晚上床睡覺,翌晨八點必起床,坐到書桌前,寫完一千字再忙其他。有時候只寫出幾百字,甚至幾十字,甚至幾個字,但仍堅持每天寫,因有一回跟楊照在台北的國家音樂廳吃晚飯時,他提醒我:「必須每天寫,停下來了便會永遠停下來。」我向來敬佩這位大哥,聽他的,果然有效。

中間也並非沒有停下來的時候。張家瑜忽然生病住院,我當然停筆照顧,一停便是三、四個月;其後再有家人動手術,忙亂得晨昏顛倒,唯有停寫兩、三個月。又其後,竟有兩回弄壞了記憶棒,好不容易救回部分電子檔案,失去了兩、三萬字,非常挫敗懊惱。幸好每回定神之後,像陸南才一樣罵一句「是鳩但啦!」,便又有了重新起步的意志。就這樣,寫寫停停,從未想過放棄,最大理由是寫小說確實是一椿非常快樂的事情,快樂到可以驅趕所有挫敗懊惱。

《龍頭鳳尾》完成後,我讀到村上春樹在《身為職業小說家》寫的字句:

「去做能讓自己最快樂的事,做自己『想這樣做』的事,依自己想做的方式做,就行了。那麼就算評語不好,就算書賣不好,也可以想成『算了,沒關係。至少自己快樂了』,就多少可以接受」。

我於初老之年動筆寫長篇,感受正是如此。

灣仔夜景( CarolSpears /維基百科)
灣仔夜景( CarolSpears /維基百科)

第一部長篇小說出版在即,必須對一些朋友送上誠摯的感謝。陳蕙慧是最先鼓勵我寫長篇的人,並且一路督促,令我不敢怠懶。還有胡洪俠、止庵、范家偉、顧文豪、陳易行、關仲然、鄺智文、余執、劉美兒、曾文娟、葉美瑤等諸位好友,皆曾以不同的方式對我的寫作提出寶貴的意見和動人的鼓勵。尤其張大春先生,我靠,把我的十八萬字從頭到尾讀了據說兩遍,不僅挑出無數錯字,更對其中情節矛盾之處、細部遺漏之處、結局發揮之處,統統給了非常關鍵的提點,令我慚愧和「震驚」得失眠了兩個夜晚。非常感激張大春的認真對待,對我,對小說。

對了,還有馬雯,她經常被迫聽我把小說情節說了又說,偶爾也被迫提幾句「聽後感」,卻都有啟發。正在奮力創作英文長篇的廿三歲的馬雯有一回道:「你沒法強迫小說人物如何想、如何做,他們自有生命。」

我怔怔望著她,心裡最渴望的事情其實不是她讀我的小說,而是,終有一天,我讀她的。

香港知名作家馬家輝的小說新作《龍頭鳳尾》(新經典文化)
香港知名作家馬家輝的小說新作《龍頭鳳尾》(新經典文化)

新書發表會:人間只剩無間道?——《龍頭鳳尾》中的江湖深情

主講馬家輝X羅大佑x張大春

時間: 7月1日(五) 19:30-21:00

地點: 誠品信義店3F Forum

*作者為香港名作家,本文選自作者新作《龍頭鳳尾》(新經典文化)之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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