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紹煒專欄:鷹鴿對決

美國拜登政府通過1.9兆美元的財政刺激計劃,但引發通膨鷹鴿兩派的戰火。(資料照片,美聯社)

上周美國經濟學界爆發一場「戰爭」,無意中點燃戰火的是美國前財長薩默斯(Lawrence Henry Summers),焦點則是圍繞著財政赤字、通膨風險,其中更混雜著新舊經濟思潮、變色龍般的政客與政治。

1.9兆美元財政刺激方案過火與否掀戰火

事情緣起是薩默斯上周四在《華盛頓郵報》發表評論文章,警告拜登政府的1.9兆美元財政刺激法案過火了,可能引發「我們這一代人從未見過的通脹壓力,對美元價值和金融穩定產生影響」。白宮方面馬上回應,除了強調「在就業市場復甦陷入停滯之際擔心『過熱』是極其愚蠢的」之外,也稱白宮不會低估通膨風險,因為內閣中有擔任過聯準會主席的財長葉倫。

薩默斯對通膨風險的警告引起如此廣泛的注意,有多重原因:他是百分之百的民主黨財經專業的「自己人」,曾擔任過柯林頓的財長、歐巴馬的白宮經濟委員會主席;除了本身就是經濟學者外,更擁有一個「非凡」的經濟學家族─叔叔薩繆爾森(Paul Anthony Samuelson)、舅舅阿羅(Kenneth Joseph Arrow)都是頂頂大名、具開創性貢獻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

拜登政府好不容易在共和黨人反對、國會保守派議員批紓困案含太多浪費公帑計畫、美國不需再舉債聲中通過1.9兆的財政法案,此時此刻最不需要的是「自己人」跑出來扯後腿,更何況這個「自己人」既專業又大咖。

1.9兆美元的財政刺激方案,是否尚不足以刺激經濟,還是過頭浪費的多,埋下未來通膨陰影,坦白說,時間不到,誰都說不準。大體上而言,比較傳統、大型機構的專家,較傾向支持薩默斯的看法,如IMF(國際貨幣基金)總裁、首席經濟學家都較支持其論點,擔心1.9兆方案「導致經濟嚴重過熱,以至產生反效果」,一些投資機構也擔心因債務膨脹重擊信心,最後在明年或後年帶來經濟衰退與災難。

通膨鷹派如放羊孩子,喊了多次狼至今未來

至於支持者多為偏左派、偏凱因斯學派的專家,對他們而言,唯一要擔心的是財政刺激手筆不夠大,結果類似金融海嘯後歐巴馬的財政政策支出不足導致效果低,美國經濟花了更長時間才復元。

論辯中,其實通膨鷹派是立於不利地位,因為他們就像是一群高喊「狼來了」的孩子一樣:記錄太差、信譽掃地。過去十多年,從原物料大漲年代到金融海嘯後的量化寬鬆、零利率、再到川普時代的大減稅、債務飆高、失業率近充份就業,鷹派三不五時就要對通膨發出警告,但就是看不到通膨的蹤跡。

除了經濟治理不佳的幾個國家外,從先進國家到新興經濟體,幾乎已忘了通膨這件事,30歲以下的年輕人,腦袋中應該不存在通膨兩字,專家較憂心的反而是通縮。再加上這幾年有一所謂「現代貨幣理論」出現,高唱「赤字不是問題」,讓提出通膨警示者比較像蠢蛋而非先知。

不過,通膨是否就此消失,不用再擔心通膨問題,卻也無人敢斷言。過去數十年,鐵幕崩潰帶進半個世界的人力、資源到資本主義世界 拉住,拉住甚至拉低通膨最重要的因素:工資上漲,加上資通訊技術的進步產生的生產力提升,被認為是經濟成長卻通膨不起的原因,但這個有利因素總有時而盡吧?

疫情各國毫不手軟的發錢、發債、印鈔,通膨可能捲土重來

現在就認為通膨已死,似乎錯估機會大:畢竟,十多年前,當專家多認為經濟學已解決大蕭條的問題後,馬上就來個可與大蕭條比肩的金融海嘯;更早上世紀的70年代前,因為菲利普曲線(通膨與失業率間的關係)學界認為可控制通膨了,但就在大家以為「通膨已死」後,就迎來一段長時間的停滯性通膨。

這次,為因應疫情各國毫不手軟的發錢、發債、印鈔,會不會在大家以為通膨已死後,通膨卻捲土重來?

至於政治上的鷹鴿2派,就更諷刺又可笑,因為政客毫不掩飾、猶豫的在鷹鴿之間作切換轉變,大致上就是執政的政黨是鴿派,毫不介意負債增加,在野後馬上成鷹派,對任何增加政府支出與債務都口誅筆伐,期期以為不可,其中又以共和黨「表現最出色」。

政客變色龍在通膨鷹鴿派中無障礙切換

20年前,民主黨的柯林頓任期最後,聯邦政府財政開始有盈餘,但共和黨的小布希接手後馬上大減稅,加上打了2場仗,美國政府負債大增,共和黨毫不介意。但民進黨歐巴馬接手後,為了支撐因金融海嘯受重擊的經濟推財政政策時,共和黨全部變成鷹派大加反對,連當時還是平民的川普也駡歐巴馬:「赤字來到美國歷史新高,他為什麼要讓美國破產?」

後來大家也看到,川普當選總統後,共和黨又變鴿派,全體支持大減稅,疫情後同樣大撒錢支撐經濟;待拜登上台推1.9兆美元財政方案,共和黨再次變回鷹派,如此「無障礙」的穿梭變化於鷹鴿派之間,政客表現出的靈活與厚顏是讓人佩服,國內藍綠政客同樣可看出這套本事。

至於最終事實會證明鷹或鴿是正確,只有待時間檢驗,不過,從傳統經濟學出身者,大概不會接受通膨已死的說法,因為過多的貨幣追逐少量商品時要沒通膨絕無可能;只是不知這隻狡詐的通膨惡龍到底躲在那裡,伺機在人們不注意時再出現肆虐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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