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讚國觀點:台灣的14億中國選民?

2024-04-09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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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總統馬英九1日率團訪問中國大陸。(資料照,顏麟宇攝)

前總統馬英九1日率團訪問中國大陸。(資料照,顏麟宇攝)

立法院長韓國瑜4月4日在臉書上,以「台灣地區」提到地震災情,幾乎是呼應前總統馬英九4月3日在廣州提出兩岸都是中國人的宣稱。不過是人與地的幾個字,背後的意涵其實自相矛盾,國民黨必須回答的難題是,如果生長於台灣的2300萬人民是中國人,定居在大陸的14億中國人民可否算是台灣的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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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提問當然荒誕不經,卻牽涉幾個相對應,又糾纏不清的概念,值得那些陷入兩岸同屬一個中國或追求國家統一的人思之再三。心思不正,行為難免荒腔走板。

台灣,是個地理名詞,在民進黨看來,就是中華民國台灣的簡稱,一種借屍(中華民國)還魂(台灣獨立)的變相主權,多少把土地等同於國家,否則台灣如何立足於世界。國民黨對台灣兩字相當敏感,非得把名詞變為形容詞,以彰顯「台灣地區」是一個較大國家(中國)的一部分,一種利用心理認同取代地理事實的變相主張,不然一個中國的政黨如何合理存在於台灣。

在海峽兩岸關係上,想像與現實大相徑庭,終究讓國民黨進退維谷。

進,從1949年後,國民黨並無任何機會與力量,再跟中國共產黨逐鹿中原。馬英九除了帶幾個年輕學子登陸,想要「反攻大陸」,恐怕早就被消滅於灘頭;退,由1978年解除戒嚴起,台灣就非「黨國」予取予求的禁臠,台灣人的國家取向也非「中華民國」的符號可以侷限。國民黨一旦放棄「中國」的頭銜,或以「台灣國民」黨的姿態重出江湖,無疑自我了斷,很難跟民進黨作有效區隔(台灣已是獨立國家,不必再宣示)。

國民黨因此必須透過話語,操弄對事實的認證偏差。在2024年總統選舉中,由於民進黨 賴清德以558萬(40.05%)勝選,但未過半數,輸給國民黨侯友宜(467萬,33.49%)與民衆黨柯文哲(369萬,26.46%)的總合(836萬,59.95%)。一個後遺症是,有些人因此把馬英九的「和平統一」主張跟總統大選結果掛鉤,認為反對 賴清德的60%選民都「支持和統」(不然,他/她們在想些什麽?)。

這種簡單的想像與推論若非天真,便是不誠實,邏輯尤其謬誤。民進黨的終極目標是台灣獨立,如果反對民進黨就是支持和平統一,2024年的總統選舉照樣可以定調為反對統一。理由無它,國民黨的得票率比民進黨的還低,只有33.49%,亦即66.51%反對國民黨執政,從而拒絕一個中國或馬英九的「九二共識」。一次選舉竟然有兩個相反的後果,即使是國民黨,應也會大叫胡扯。

韓國瑜不是第一個國民黨政客,更非最後一個,即使鐡證如山,也不願面對認證偏差所導致的客觀錯覺。由過氣的大老(如前副總統連戰、前立法院長王金平),到早已過了賞味期的前總統馬英九,再到一些有頭有臉的政治人物(如現任黨主席朱立倫、台北市長蔣萬安、新北市長侯友宜),國民黨上上下下,無一不是聞「台灣」而色變的「黨國」人物。

所以,他/她們從台灣到中國,絕非出國,而是回到「大陸」(一個無名無姓的國度)。矛盾的是,他/她們都以中華民國護照離開台灣,卻拿著台胞證進入中國(「台灣地區」的中國同胞)。至於大陸由誰統治,他/她們不會認真追究,更不會以中華民國去對應中華人民共和國,要求驗明正身(無視房間裡的大象)。反正,「台灣地區」跟「大陸地區」都是中國的一部分,護照頂多是紙一張,無關身分認同。

在心裡和行動中,馬英九在4月1日到11日訪問中國,不過是由一個區飛越到另一個區,他不在乎前總統的象徵意涵(中華民國最高領導人)與實際作用(台灣民主選舉的結果),只迷戀自己(臉部微整形是個指標)。其實,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也不可能以總統之尊對待馬英九。馬英九得自台灣的制度加持(總統民選),墊高了個人在中國的份量,在習近平眼中,卻無異於省長或一國兩制的特首,馬英九最多是進京述職。

不幸的是,馬英九把個人膨脹到仲裁集體的地位,以一己的中國認同,强加於絕大多數台灣2300萬人民的心理歸屬。當馬英九以「兩岸的中國人」抹去雙方的政治制度與心理認同的差異後(明示台灣是中國的一省),儘管不具合法性,習近平就取得管轄台灣的正當性(台灣省跟福建省的位階相同)。過去70年,中國從來沒有統治過台灣,台灣人更不曾向北京政權繳過任何税。

馬英九已毫無官方頭銜,在國民黨內部的影響力日薄西山,韓國瑜卻是國會議長,在黨內的聲勢如日中天。馬英九頂多代表個人與自己想像的中國人,韓國瑜是立法院長,擁有相當的民意基礎,對內對外都必須向台灣選民負責。一場災變過後,他心懷「台灣地區」的災難,無疑是從一個中國的高度向下俯瞰,在他看來,台灣與大陸同是中國的構成區域。

正因為堅持海峽兩岸同屬一中/中華民國,針對不在籍投票,國民黨主張應由「大陸地區」的台灣選民就地投票。先不談概念的荒唐與實際操作的困難(北京連香港特區的行政長官都不允許普選,更何況在中國內地選台灣的總統),光是在「大陸地區」進行不在籍投票的想法,就突顯國民黨的思維錯亂,甚至是急病亂投醫的盲動和莽撞。

說穿了,國民黨提出在大陸設置某種投票機制,讓台灣選民「自由」投票,在在顯示台灣與中國分屬兩個截然不同的政治體制,除非是「一國兩制」的政治安排。不過,國民黨早已聲明不接受所謂的「一國兩制」設計,民進黨當然更不可能落入圈套。國民黨明知不可為而為,到頭來作繭自縛。

如果在「台灣地區」的2300萬「中國人」可以自由選出中華民國總統,為什麽在「大陸地區」的14億中國人口不可以跟台灣選民一起參與投票?

*作者為美國明尼蘇達大學雙城校區名譽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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