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時，聲稱：「逼人民走上街頭的，這才是真正的『暴力政府』」的蔡總統，昨晚在臉書公開發表對「四二五」退伍軍人陳抗事件的聲明，除承襲國民黨主政時期譴責群眾活動失序，表明政府已善盡溝通責任，警方嚴懲「暴徒」決心的基調外，還多了一項不實的指控：「包圍兒童醫院」。
昨天，筆者藉陳抗活動之便前往立院現場，探視多年不見的昔日軍中袍澤、戰友，從上午十一時待到晚上十時，並未眼見或聽聞退伍軍人包圍台大兒童醫院的任何實況或訊息。返家後，經檢視國內各大新聞媒體相關報導，才發現《民視新聞》有段警方欲出動佈署在兒童醫院門前的警力，包圍陳抗群眾，遭到反制的畫面。在「有影片，沒真相」的時代裡，事實的來龍去脈，以及前因後果似乎並不重要，誰能操控媒體、輿論，掌控話語權才是王道，而「斷章取義」也就順理成章地成為「真相」，接著網路上盡是撻伐陳抗活動之聲，人不在現場，卻藉機搶佔媒體版面，刷存在感的時代力量立委徐永明，在臉書上痛批是「現代義和團」，也就不足以為奇了。
退伍軍人為何持續陳抗？
美國政治家派屈克‧莫瑞(Patrick Murray)嘗言：「任何一個政黨如果名字裡有『民主』兩個字的，肯定不民主」。民進黨蔡總統在臉書聲明中宣稱：「軍人年金改革，政府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跟誠意來溝通」，果真如此？根據台北市警局的統計，從去(106)年蔡英文總統完全執政迄11月份止，陳抗活動高達2,502件，參加人數爆增一倍以上，達到17萬人，出動的警力也上衝至10萬人次新高。另據國安局書面報告，今(107)年1至3月針對元首維安，已執行特種勤務約3,000次，兵警力共約16萬人次。何以致之？恐怕是民進黨以「選舉」為考量，強推充滿爭議性，「自以為是」的「改革」議題，而又堅持「你民我主」走過場式的決策過程，才是釀成抗議活動持續暴增的主因。
以此次軍改立法為例，行政院對外宣傳：「軍改草案版本因有3萬8990元的最低保障金額，有48％的退伍軍人不受影響」，對不知內情者而言，看似獨厚退伍軍人，且優於退休公教人員的軍改版本，退伍軍人還不能接受，不是「貪婪」是什麼？誠如「八百壯士」在立院公聽會所言：「若軍改越改越好，誰願意走上街頭？」殊不知，主政者刻意迴避法律「不溯既往原則」，以及要求釋憲的爭議，並掩飾只有25%服役滿二十年以上的退伍軍人才領得到終生俸，卻有高達48%不及3萬8,990元的殘酷事實，更遑論大部分軍人都是經濟弱勢族群才從軍，要仰賴為數不算多的終身俸養家餬口，以及想平反被污名化的初衷。
蔡總統自詡是「有史以來最會溝通的政府」，曾說過：「當人民憤怒的時候，政府應該能以同理心、理解的態度來面對」，也說過：「走上街頭的人，情緒一定強烈，肢體衝撞在所難免，但不能把肢體衝撞直接解釋成暴力。」然而，當面對退伍軍人陳抗時，卻又無視該黨御用律師顧立雄當年的警示：「拒馬、蛇籠其實根本沒有法源依據」、「集會遊行的民眾是你們的敵人嗎？」以及該黨在野時立委鄭文燦的批判：「透過警方架起刀片式蛇籠......這更加證明X政府的戒嚴心態。」反而營造「順我者皇民，逆我者暴民」的氛圍，築起有史以來時間最長、規模最龐大的鐵馬、蛇籠，來阻隔陳抗民眾的聲音。在「四二五」的陳抗活動期間，更在立院築起三層滴水不露的阻絕措施，加上警政署長調動霹靂小組過當執法，才進一步激化群眾陳抗活動。
姑且不論，民進黨先前背棄去年5月10日、11日，由政委林萬億、立委王定宇與八百壯士達成「軍改法案應與退伍軍人代表溝通協調後再審議」的承諾。即使「八百壯士」在立院前埋鍋造飯抗議429天，也只換來執政黨如「掛憲政羊頭，賣一黨專政狗肉」般公聽會中，八分鐘聽而不聞的發言時間，以及與過去歷次陳情一樣，空泛完全無法釋疑的過場式回覆，如果是你，你能接受嗎？
八百壯士的訴求：維權護法
國內藍綠統治階層向來善於操控媒體，以偏概全，掩過飾非，以及推卸責任。從國民黨李登輝執政時期開始，由於國家財政惡化，退伍軍人的退撫待遇先從「恩給制」改為「儲金制」，歷經陳水扁總統削減優惠存款金額，政黨輪替後，傳統上與軍隊關係密切的國民黨總統馬英九，照樣刪砍了原本為退休俸組成部分的「年終慰問金」，法定待遇一直被刪減。儘管，造成新制軍人退撫基金破產的主因是裁軍政策，國防部未依規定逐年提撥預算，加上退撫基金績效不彰所致，蔡政府卻完全無視「不溯及既往」的原則，再次強行修法，要削減退伍軍人的退撫待遇，且顢頇不肯釋憲。
更有甚者，現行《陸海空軍軍官士官服役條例》中明定，退休俸由政府負「最後支付保證責任」，民進黨立委卻要將之改為國際間從未出現的「滾動式修正」，置民主憲政的「信賴保護原則」於不顧。所謂「滾動式」幾乎等同於「朝令夕改」，或許執政的文人政客認為，政黨可以輪替，軍人待遇當然也可以浮動調整，「不溯及既往」也只適用美、法等國。以目前藍綠統治階層習於撒錢為選舉綁樁、換取政治獻金，以及揮金如土，不知節制的政治生態而言，看似對現役軍人相對優渥的新新制，對未來的退伍軍人也只會持續往下探底，甚至只是「望梅止渴」，看得到，拿不到！
自由主義學者胡適有句至理名言：「爭你自己的自由就是爭國家的自由，爭你自己的權利就是爭國家的權利。因為自由平等的國家不是一群奴才建造得起來的」！面對「無能政府公然賴帳」、「荒謬年改肆意妄為」，退伍軍人挺身維憲護權，爭的是過去政府承諾過的退撫待遇，爭的是「信賴保護」原則，卻被三軍統帥、部分媒體扭曲描述為「暴民」，對於奉獻二十年以上的青春歲月，以及長期受到人身自由限制的「榮譽國民」，又是情何以堪？
依照學者施德勒(Andreas Schedler)的民主進程模型，蔡英文執政後，台灣的民主已倒退回到「選舉式民主」（electoral democracy），「多數暴力」強行通過法案，將是現階段立院主軸。筆者向來對軍改抱持審慎悲觀的態度，在執政黨透過掌控現有多數台灣媒體輿論走向，不惜成本動員優勢警力壓制，以及八百壯士刻意避免肢體抗爭，而沒有流血衝突就沒有新聞版面的兩難格局下，軍改終將在警民局部衝突與真相不白的情況下通過。苦吞軍改惡果的退伍軍人，或可期盼即將到來的縣市長選舉，以及2020年的總統大選，至於選舉結果是否應驗蔡英文所言：「這個政府我們不滿意，下次選舉要讓他出去」，大家都在拭目以待。
＊作者為退伍軍人、大學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