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媒體幻象〉,描述了檢察官、警察體系與媒體之間糾纏不清、專業分界不明的各種現象。誠如作者在書中所述,媒體報導具有毀滅性的力量,誰也不敢得罪媒體,而這樣的心態,反映的是人性懦弱,但也造就了司法記者可以在地檢署各科室趴趴走、當面詢問檢察官案情的現象。此外,還有媒體與警方「互為利用」的奇妙結構,彷彿犯罪真相是由媒體,而不是由檢察官的偵辦工作建構。也許媒體或司法記者有著不得不的苦衷,心中也有認為神聖的任務,然而在這種氛圍下,犯罪偵查工作交織著媒體有目的性、方向性的報導,卻形構出扭曲的正義。
這本書的內容有點像法普書籍,但描述的不是枯燥的抽象法律(雖說有些段落,作者還是會突然來個法律魂上身,引經據典地解釋法條內容或法律基本觀念),而是從真實的基層檢察官生活中,娓娓道來各種實踐法律過程的辛酸與辛苦。對於想要矢志考取司法官的法律莘莘學子來說,這本書可以讓你的理想變得更實際一點;對於不是從事法律工作的圈外人來說,這本書描述或批判的內容、事件或體制,可能會被當成在揭露什麼不欲人知的「祕辛」,或通往令人想揭開神祕面紗一窺究竟的管道(但其實本書內容幾乎都取材自公開的新聞事件,而作者正是其中一些新聞事件的當事人);對於不巧被批判到的檢察體系、警察體系或媒體來說,這本書很有可能會令人不快或惹人生厭。雖然會遭遇可預期的反阻力量,但作者的批判處處透露著反省與企圖勾勒改革藍圖的雄心大志(雖說企圖心好像太大且有些不切實際),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的本心與初衷都是良善的。在我看來,作者是一個帶著執著又充滿傻勇的年輕法律人,在擔任了三年九個月的基層檢察官之後,對自己曾經嚮往與追求理念感到幻滅。
我曾建議她要進入體制、了解體制,才有資格批判體制,但沒有預料到她會以出版一本書的方式,「記錄」自己在體制內生存的日子。
如果這本書的出版,震撼了她曾經參與的體系,那麼由衷地期盼,帶來的是正面提升的力量。
*台大法律學院副院長,本書為《扭曲的正義:檢察官面對的殘酷真相,走向崩潰的檢警與媒體》推薦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