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六輕共存 雲林青年去留兩難

2014-08-15 0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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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松霖與朋友們發起「六輕禁燒石油焦與煤」公投行動,並號召志工一同深入雲林發送傳單、舉辦說明會。(取自吳松霖臉書)

吳松霖與朋友們發起「六輕禁燒石油焦與煤」公投行動,並號召志工一同深入雲林發送傳單、舉辦說明會。(取自吳松霖臉書)

長期受國科會及雲林縣府委託、並與國衛院合作進行六輕附近公衛研究的詹長權教授,任教於台大公共衛生學院。有次他在上課時,問到一位出身麥竂的學生對六輕的看法,那名學生說到當地青年與六輕關係「有人要留,就有人要走」,讓詹長權印象深刻。原本台塑興建六輕,誇口會帶來工作機會與地方發展,然而十多年之後的今天,雲林青年卻面臨著「無法與六輕共存」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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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留下?誰離開?《風傳媒》訪談2位出身雲林的青年,一位放棄台北的工作,回到家鄉力抗六輕;一位雖參與六輕議題,但也坦言自己不可能回去生活。從他們身上,看到雲林青年與六輕的矛盾糾葛。

20140811六輕專題-宋小海攝-SEA_1038-台塑麥寮工業園區 08-14-2014六輕替雲林帶來工作機會,同時也帶來工廠與煙囪,然而當地青年卻面臨「無法與六輕共存」的困境。(宋小海攝)

辦刊物拚公投 吳松霖:六輕傷害超乎想像

只要稍微關注雲林農業或環境運動的人都知道《自從六輕來了》刊物,創辦人之一吳松霖是雲林東勢人。就讀世新大學的時候,他曾與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組織「草根工作室」,到部落與農村訪調。畢業在台北工作了8年後,決定回鄉推廣在地農業,但他和朋友們發現,雲林的不少農業議題,無論是空氣、地下水、土地,都與六輕息息相關。經過了一番訪調,他們認為六輕帶來的污染和傷害遠超乎想像。

於是,吳松霖與朋友們在2012年創辦了《自從六輕來了》這分刊物,他們從台大公衛學院詹長權教授的研究中,整理出不少數據,也透過採訪,告訴雲林人六輕對他們生活的影響。而今年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發起「六輕禁燒石油焦與煤」的公投行動。

吳松霖說,他們當前目標並非六輕立刻關廠,而是一個小小的訴求:要求立法禁止六輕燃燒有毒的石油焦與煤。他們整理出燃燒石油焦與煤之後,會排放大量的二氧化硫、戴奧辛等致癌物,造成呼吸與心血管疾病、導致癌症等等資訊,在各鄉村發送傳單、舉辦說明會,呼籲鄉親簽署「你同意六輕禁燒石油焦與煤嗎?」的公投書。

「這不是公投連署,我們沒有要爭取另外辦公投,這一張張就是鄉親最直接的意見表達」,在吳松霖等青年的努力之下,包括雲林縣長蘇治芬,以及3位縣長參選人李進勇、張麗善及許舒翔,都簽名支持這項訴求。環保局副局長張喬維說,縣府不能直接禁止工廠燃燒,若要求改燒天然氣,要從中央政府修訂燃燒政策,這個部分縣府已諮詢過環境律師詹順貴。

毅然放棄原本在台北安逸的生活,回到家鄉對抗六輕。吳松霖好幾次被人質疑為何要離開台北返鄉,「人生應該要有千百萬種奇妙的選項,有各種美妙的可能,但我們都被這個社會理所當然的邏輯給鎖住了,總有人認為我們要一輩子被綁在有一份穩定的工作上,人生就為糊口耗費掉了,這樣的人生到底美味在哪裡?」他笑著說。

為了生活離鄉 陳香樺:我恨不得六輕離開

    

今年升大三的陳香樺,從小在麥寮長大,家住在霄仁厝的她,回憶起小時候對六輕的印象,其實是國小的免費營養午餐。不過她說,從小就覺得六輕「不好」,雖然家裡離六輕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平常感受不太到空氣有什麼惡臭,但她記得,「我在回家路上,看到六輕冒著黑色的煙」,讓她很明顯感受到六輕「就在這邊」,就在她的家鄉。

中學時期,陳香樺到斗六就學,假日仍會回到麥寮。當年六輕連續發生公安事故,登上報紙頭版,同學們看到就會虧麥寮人,對他們開玩笑。「與六輕為鄰」,是身為麥寮人揮之不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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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遠離家鄉,麥寮人的身分印記仍與六輕密不可分。(宋小海攝)

上大學之後,陳香樺開始關注社會議題,例如反媒體壟斷、華光社區等議題,多少有到現場參與過。儘管大學2年參與過不少社運,但是在今年暑假以前,對於自己家鄉的六輕議題,陳香樺的態度一直很消極,「我覺得身為麥寮人,那是改變不了的事情,麥寮人都是這樣啊。」

一直到今年暑假某個營隊中,陳香樺聽了陳定南的故事,包括他過去力抗台塑在宜蘭興建六輕的事蹟,於是陳香樺毅然決然在今年暑假二度回到家鄉麥寮,參與吳松霖的公投行動,要求立法禁燒石油焦與煤。「有些鄉親看到我們的行動就會問我們是哪裡來的?這時候我就會跳出來,大聲說我是麥寮人。」

過去,麥寮人這個身分印記,讓陳香樺的生活時常跟六輕綁在一起,就算離開麥寮,只要看到六輕的工安新聞,仍然時時提醒著她「你家在六輕旁邊」。如今,陳香樺開始投身公投行動,主動揭露自己的「麥寮人」身分,反而成為她宣傳的利器:她絕對不是不懂,她就在這裡長大,六輕帶來的一切,她感同身受。

記者問到陳香樺會不會想回麥寮工作或生活,她十分堅定表示不會,記者追問為什麼的時候,香樺停頓了3秒,接著說「我覺得談到這個話題蠻心虛的,我們在講自己多愛這塊土地,想好好保護它,但就是需要生活啊。」

陳香樺的回答說出一個很現實的考量,就是南北的城鄉差距。但除此以外,「我會希望六輕離開,因為它不會帶給我們任何好處,或許倒楣的不是我們,我們沒有感受到,但有些人會受到傷害。既然它沒有好處,為什麼要放一個風險在那邊?我當然希望它離開。」香樺語重心長地再說一次,「我恨不得它離開。」

叫兒女別回來 林源泉:這是受詛咒的地方

年輕時投身反六輕運動的前副縣長林源泉說台西在麥寮的南方,秋冬季節東北季風一吹,村民時常可以聞到帶有氣味的空氣,林源泉描述「像是福馬林的味道」,風再強一點,這股味道還會吹向更南方的四湖和口湖。

20140811六輕專題-宋小海攝-SEA_1168-雲林縣前副縣長、雲林縣工商發展投資策進會總幹事林源泉 08-14-2014

雲林前副縣長林源泉兒女事業有成,他卻叫他們不要回來台西。(宋小海攝)

林源泉形容「這是一個受詛咒的地方」,他的孩子個個事業有成,但家在台西鄉的他,卻告訴自己的兒女「不要回來這裡」。

當年,王永慶承諾六輕會帶給雲林繁榮。如今,當初隨著六輕一起出生的孩子也長大成人了,面對這座站在海邊的巨大工廠,他們也很想問問,能否不要總是我們選擇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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