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當選台北市長後,12日第7度拜訪前總統李登輝,他們的相會饒富意味,因為,這兩個人的權力邏輯大相逕庭,其間有著個性的差異,但更重要的也許是時代的異質性,不同的時代及世代,就會出現不同樣式的權力操作、甚或權力概念。
柯文哲打著素人名號參選,選戰末期聲勢陡漲,政治素人進化成拯救天龍國的城市超人,然而勝選還不到二個禮拜,爭議頻生,從開發環保價值對立的北宜直鐵,到弄得「鼻青臉腫」的勞動局長i-voting,柯文哲輕輕一跤又跌回素人本色。
素人參選是一回事,素人操作權力又是另一回事。這一次的勞動局長i-voting引發爭議,第一個面向是質疑柯P不夠負責,第二個面向則是批他作法不夠民主,這兩個面向背後,對權力有著不同的假設。
傳統的民主概念有點像吃香腸,顧客只想品嚐美味的香腸,完全不想親眼目睹做香腸背後血肉模糊、殘忍噁心的畫面;所以,要選誰做勞動局長,只要人選能代表柯P的理念,而且由柯P負全責,那麼,他愛選誰就選誰?選民有必要了解太多背後必然不太好看的權力拉扯、或醜陋的政治獵殺嗎?
對傳統選民而言,既然柯P當選了,就權且信任他的政治判斷, 畢竟,在政治叢林中,政治判斷稍有閃失,就足以讓政治人物致命,如何判斷,這是政客該擔心而不是選民該操心的事。
哲學家以撒.柏林(Isaiah Berlin)在〈政治判斷〉一文中形容「政治判斷」,「這是一種實用智慧,實用理性,也許可稱為對什麼行得通,什麼行不通的意識」,然而,這也是一種天賦,接近於大小說家托爾斯泰或普魯斯特的稟賦,「能將大批變動不居、多采多姿、稍縱即逝、不斷重疊的資料加以融合,這些資料為數太多、來去太快、交織太密,無從如蝴蝶般捕捉、釘住、貼標籤。」
以撒.柏林之所以認為這種天賦足以和藝術家類比,因為,政治判斷良好的政治人物,「就一個情勢做如此意義的掌握,必須能看見情勢的形貌,從而與相關資料達成一種『直接,幾乎是感官層次的接觸』,而不只是認出其概括特徵,將之分類,據以推理、分析,得到結論,提出理論」而已。除了文學家,又有誰能對現實掌握達到具有感官層次接觸這樣的天分。
以撒.柏林將「政治判斷」這件事如此美學化、神祕化,有其時代背景,他要對抗 19世紀末開始流行的社會工程學,相信政治運作可以化約成如自然科學那般精確,政治判斷完全可依知識為基礎;以撒.柏林反其道而行,堅持政治藝術是一門古老而神祕的藝術,他認為最能掌握個中三昧的,莫過於19世紀末的德國鐵血宰相俾斯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