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月庵VS金宇澄之〈貓魚對談〉:流浪,先要有自由

2017-01-15 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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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裡吃飯,不會有筷子,鐮刀割兩根樹枝,下筷如雨,菜中有幾塊肉,就是今天焦點,如果盆子裡夾出一隻醬燒小老鼠,跌下大鍋一起煮熟的?甩在一邊,繼續夾,不會大叫一聲或者嘔吐。生活這樣。農場種植大面積的向日葵,葵花籽「支援國家建設」,據說去造航空汽油。人人的私心是,搞它一些帶回上海,當年是配給制,上海過春節,每家每戶只規定半斤。等葵花籽成熟,乘夜進田,兩三人一夥,老手叮囑,不要怕。暗夜葵花地,花盤低垂,晚風搖擺,如一個個人頭,不許怕,是向日葵。不是人。一人割取,一人收集,一人架起一塊洗衣搓板,下方鋪了麻袋,掰花盤為兩半,不停歇地搓籽。看過了這一夜,細節就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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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上海青年是在江西種田,他發覺當地的冬筍,比上海便宜多倍,於是備了小本錢,請一個老農一道進山盜挖,這一路,他一點都不懂,但立刻就懂了,緊張、怕蝕本、擔心被抓進「破壞革命生產」學習班,冬筍通常生長在什麼位置上,怎麼挖,怎麼背到河邊濕沙子裡埋起,一路學,埋下就隱蔽,也是保濕、保持運回上海的賣相,還有就是靜等火車。如何運回上海,要細心打聽情報,等哪一趟車次不檢查。火車都要查,禁止搞「資本主義」、「投機倒把」,腦子都要熟記,性命交關,一路心裡學下來,任何事情只要跟自身聯繫緊密,就知道細節了,死也忘不掉。原因也在於——這本書裡有個談話,是「匱乏時代」的原因,毛澤東的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原因。

如何走了編輯這條路,是因為回滬後喜歡寫小說,一九八六年寫的小說,獲《上海文學》小說獎,不久周介人主編就調我過去。一九九八年,他在任上過世,我一直做到現在。

角色重疊,有分裂之苦

魚頭:知識果然還是生命搏來的實在,書本白紙黑字,不免有隔。這種知識,大約是同時代台灣青年所難有,多半被「升學」「教科書」給綁住了。要說幸福也很幸福,卻像是被關圍起來的飼料雞,那又是另一種生命經驗了。「人之生譬如一樹花,同發一枝,俱開一蒂,隨風而墮……」南朝范縝說的真一點兒沒錯。

文集裡還有一篇〈穿過西窗的南風〉,特別浪漫,從上海到大連,一男一女,若有若無,相逢何必曾相識。這裡面所顯現的情愫,或可理解下放回來,你為何還是走上寫作這條道路,且成為一名編輯。我好奇的是,編了那麼久,也寫了那麼久,《繁花》遍地開花之後,「編者」、「作者」這一雙重身份,會否困擾你?還是說「二刀流」相得益彰,讓你寫作時能看得更寬廣些?

老貓:編者和作者不同,編者應該看了最多的普通來稿,作者看了更多的文學經典。編者很清楚目前的寫作基本面貌,而作者一般只關心自己,不會知道如今風行什麼寫作套路,是怎樣差不多的老面孔,經典裡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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