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來鴻》映照鄉村文革的一面魔鏡

2016-12-11 0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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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極盡揶揄諷刺之能事,以漫畫般的手法描繪出的一場場的荒誕鬧劇,展現出鄢崮村熱熱鬧鬧的眾生相,且穿插著類似於三言兩拍的鄉野情色故事。中國西部農民的苦難、愚昧和麻木被描寫得栩栩如生。讀者因此看到,在傳統倫理被革命瓦解的鄉村,缺乏自我權利意識的無知鄉民,是如何輕易地被極權所煽動利用,成為暴政的基礎。文革這場規模巨大的瞎折騰,對殘餘的鄉村文明、社會結構和人際關係,都造成如魯迅所說的「寇盜式的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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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澤東」這個名字在小說中貫穿始終。當季工作組進入鄢崮村,毛澤東便給他托夢。在姦淫了房東福堂婆娘後,季工作組又以背誦毛澤東詩詞做掩蓋。村痞龐二臭強姦少女時,也是帶著閃閃發光的毛澤東像章,且以像章作為交換條件。每一次對村人實施的迫害,掌權者都是以毛澤東的名義進行。以毛澤東無所不在的描寫,作者告訴讀者,所謂《騷土》之騷的真實秘密是:毛澤東強暴了他的人民。

鄉村文革一景。(網路)
鄉村文革一景。(網路)

阿Q之後最優秀的文學典型

所有的優秀文學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對自己所處的時代提出挑釁性的問題。在《騷土》中,老村對時代的質問,是通過小說人物形象塑造提出來的。在該書眾多人物中,有兩位典型人物的性格與命運最令人震撼,都讓人看到:社會的演變如何深深改變個體的存在,如何導致生命的連續性與一致性的斷裂。

一位是鄧連山,鄢崮村的地主。這個人物與《白鹿原》裡的地主白嘉軒有相似之處:都是憑藉勤勞和智慧積累了土地財富,是鄉村中救助貧困、守護鄉鄰的忠厚仁義之士。但鄧連山很倒楣地碰上了土改,作為地主被清算,家中金銀財產被連鍋端,還因為在豬圈裡發現手榴彈,被以「陰謀反攻倒算」罪名給判了十年牢獄。同是在民國承擔傳統道德責任的鄉紳,鄧連山卻不如白嘉軒那樣具有深厚的儒家文化根基,他似乎更像一個純粹的地主,經歷巨大的厄運後,他原有的自我信念和道德原則蕩然無存。

在老村的故事裡,當年鄧連山曾是「虎虎勢勢的一條大漢」,為人敦厚,極講誠信。在蓮花寺監獄勞改後,他變成了「三勤」積極分子:一是彙報思想勤;二是請示工作勤;三是學習《毛選》勤」。就如患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瑞典人質,愛上了搶劫自己的綁匪,鄧連山成為毛澤東的忠實信徒。

阿Q曾經被趙老爺抽了一個嘴巴,說他「不配姓趙」,他沒法反抗。而鄧連山在獄中不但沒有反抗,反而被徹底馴化。他勤讀毛選改造思想,其奴性深入骨髓。一次,鄧連山遭大隊民兵的暴打,他居然還嫌人家下手不狠。在完全喪失自我尊嚴之後,鄧連山還接受了紅朝灌輸的「階級仇恨」意識,為了他所愛戴的領袖,他竟然告黑狀出賣自己的鄉鄰,導致帶領村民開倉偷糧的郭大害被槍斃。在小說的結尾,鄧連山終於良心覺醒,自縊在村東的柿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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