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都沒了還管什麼尊嚴?」哈佛教授臥底貧民區直視苦難,道出一無所有的最深哀傷…

2017-12-13 16: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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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來說,民族誌是你想要瞭解某群人時所做的事情。你要讓他們的生活變成一個模子,然後讓你的生活完全變成他們的形狀。要做到這樣,你首先要跟你想瞭解的族群打好關係,長時間追蹤、觀察、體驗他們在做什麼事情,包括跟他們工作在一起、玩在一起,盡可能把他們的行動與跟人的互動記錄下來,直到有一天你走路像他們、說話像他們、思考像他們、對事物的感受也像他們為止。在我「這一行」裡,直接住在你要調查的「田野」裡,對工作的成果會有很大的助益。只有住在現地,你才有可能身歷其境地獲得「浸入式」的體驗。說得更實際一點,你永遠不知道現場會發生什麼大事。租一輛拖車,我可以認識一大群人,可以聽到許多八卦傳聞,可以對租戶擔心的事情感同身受,還可以學著從他們的角度看事情。總歸一句,我可以全天候觀察這群人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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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消息傳出說我有興趣跟有遭驅離經驗的人聊聊之後,潘去要到我的號碼,然後自己打了電話過來。我們見過面的幾天之後,我開始追蹤她的狀況,主要是看她一家如何找新地方住。潘跟史考特提了我的研究,然後史考特要我去他的拖車面談。一天早上我去赴約,只見史考特踏出門外說了句:「我們散個步吧。」然後他又說:「嗯,我就挑明了說吧。我當過十年護理師,但後來我染上了止痛劑的毒癮,然後就什麼都失去了。我的工作,我的車子,我的家,全都沒了。」

怎麼會有人在一個拿著記事板跟原子筆的陌生人面前,一五一十地自己的醜事都交代了,至今仍是個謎。怎麼會有人自己敞開大門給人進去,我到現在也還弄不清。對於處在流浪邊緣租客而言,好處除了實質的東西,像是有電話可打或有車可用以外,還有一種是無形的,心理上的好處。好幾個當事人管我叫他們的「心理醫生」。但他們掏心掏肺的心理閥門較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底層的人常覺得自己已經一無所有了,講再多又會怎樣。有天晚上在阿迪亞康復之家,也就是史考特清醒地住過好幾個月的那個地方,史考特用頭指了指在記事板上振筆疾書的我,丟了個問題給對匿名戒酒會的鐵桿成員安娜‧阿迪亞:「馬修在這兒會讓你緊張嗎?」

「三八,不會啦,」安娜說。「我早就沒秘密了啦。」

史考特呼應說:「沒秘密加一。你懂的。什麼尊嚴,啥都沒了還管什麼尊嚴。」

作者介紹|馬修‧戴斯蒙Matthew Desmond

哈佛大學社會學助理教授,同時也是「正義與貧窮計劃」(Justice and Poverty Project)的共同主持人。他曾經是哈佛學人協會的成員,也以作者身分完成了獲得獎項肯定的《火線之上》(On the Fireline),以及另外兩本以種族為題的共同著作。再來就是他曾經編輯過一系列聚焦美國經濟剝奪慘況的學術研究。他的研究工作曾獲福特基金會(Ford Foundation)、羅素賽吉基金會(Russell Sage Foundation)與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National Science Foundation)的補助,同時如《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與《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等大型媒體都曾刊登過他的文筆。二○一五年,戴斯蒙獲得麥克阿瑟基金會頒發有「天才」研究補助金(Genius grant)美譽的「麥克阿瑟學人獎」(MacArthur Fellowship)。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文化《下一個家在何方?驅離,臥底社會學家的居住直擊報告

責任編輯/趙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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