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運算可以用一套公式教出來，那麼孩子的恆心與毅力也可以嗎？「哭不能解決事情」、「跌倒要自己站起來」...師長經常將這些態度掛在嘴巴，要求孩子做到，但這些跟學知識不一樣，耳提面命並沒什麼用處，家長該做的──是創造一個可以讓孩子自發學習的環境。
恆毅力、好奇、自我控制、樂觀，和自我覺察等非認知特質，常被具體稱為「技能」，教育工作者極想讓學生培養這些品質，自然就當作是技能來教授，像是我們早就開始教的閱讀、算數、分析等。而且非認知技能的價值愈來愈受到大眾認同，把它們納入教學、教科書，或教學策略，指引大人協助學童培養這些特質的需求也愈來愈大。如果我們都認為教授畢達哥拉斯定理有個最有效的方式，難道找不出最好的方法來教學生恆毅力嗎？
然而就實務來看，並沒那麼簡單。有些學校已經開發了全面的方法來教授品格力，而在全國的課堂裡，老師比以往更常與學生討論恆心和毅力這些特質。但在《孩子如何成功》的報導過程中，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矛盾：我碰到的很多教育工作者，似乎相當有辦法激發學生的非認知能力，但他們從來不在課堂上提到這些技能。
以伊麗莎白．史匹格爾（Elizabeth Spiegel）為例，我在《孩子如何成功》一書中詳細介紹了這位西洋棋教練。她在公立中學指導西洋棋，這所學校位於布魯克林，並非重點學校，主要招收低收入的黑人學生。正如我在書中所說，史匹格爾把中學西洋棋隊帶成實力堅強的隊伍，常常擊敗資金更充裕的私校代表隊，並贏得全國冠軍。看看她的成果，我相信她教給學生的遠超過西洋棋術；她也給了他們歸屬感、自信心和使命感。她學生能熟練掌握的技能非常多，其中有些完全就是教育工作者所說的品格力：碰到困難任務絕不退縮，克服巨大障礙，沉穩堅毅面對挫折、失敗，與失落。這些學生努力不懈，朝著遠大目標邁進，即便這個目標看起來遙不可及。
然而，就我觀察史匹格爾的每堂教課時間裡，從來沒有聽她講出「恆毅力、品格，或自我控制」之類的用詞。她只跟學生討論西洋棋，甚至沒什麼精神講話或加油打氣，她主要的教學技巧反倒是跟學生詳盡分析他們的比賽棋路，坦率而仔細的研究棋手犯的錯誤，幫助學生看到自己本來可以出哪些不同的招數。史匹格爾對學生成果的在意與關切，不只改變了學生的棋力，也反映在學生看待生活的態度。
或以拉提娜．李德（Lanita Reed）來說，她是我碰過數一數二優秀的品格老師。但她其實極少談及品格，而且她甚至不算是老師。李德是個髮型設計師，在芝加哥南區開設自己的沙龍，名叫「妙手髮藝」，她也是「青年倡導計畫」（Youth Advocate Program）的兼任輔導師，由芝加哥學校部門聘用，讓部門列管中最可能成為槍枝暴力犯罪加害與受害的學生，得到密集輔導服務。我遇到李德時，她正在輔導十七歲的凱莎．瓊斯（Keitha Jones），凱莎經歷了非常艱難痛苦的童年，因此到了學校只要碰到第一個對她態度不好的學生，就對人家拳腳相向，幾乎每天早上都如此，這是她發洩憤怒與挫折的方式。
過去幾個月裡，李德花許多時間輔導凱莎，像是在她的沙龍、外頭的速食店、保齡球館，李德傾聽凱莎的煩惱，以大姊姊的角度提出建議。李德是一個了不起的輔導師，有同理心、態度和善但堅定。她對凱莎受虐的遭遇十分同情，但她也讓凱莎明白，改變這樣的生活需要付出許多努力。得到李德的支持，凱莎的改變完全是品格教育工作者所期望看到的：她變得更有恆毅力、更有韌性，也更樂觀，更能自制，比較願意放棄短期滿足的機會來實踐長遠的快樂。而且，完全不需要任何關於非認知能力或品格力的說教，就能看到這樣的轉變。
雖然我在採訪中觀察到這種現象，但卻是在書出版後，我才開始探問，目前協助青少年發展非認知能力的教學方式，有沒有可能是錯的？也許我們不能用教授數學的方式來傳授品格。教授二次方程式，不可能不講授二次方程式，這看起來絕對合理。但從我的報告可以看出，你不必向學生強調自制的好處，也能讓學生更自制。某些教授數學歷史很有效的教學技巧，用在品格力的教育上完全無效，這點也很清楚。沒有哪個孩子會從填寫好奇心工作表來學習好奇；一堂以恆毅力為題的講課，也看不出能幫青少年提高多少堅持度。
這個體會宛如曙光乍現，照亮了幾個新的問題：如果非認知能力與認知能力根本是兩回事，那該怎麼辦？如果這些能力不光是靠訓練與練習就會有結果呢？如果開發非認知能力的過程，其實跟學習閱讀、寫作和數學的過程完全不一樣呢？
與其把非認知能力當作是可以教授的技能，我的結論傾向把它們看作是孩子成長「環境」的產物，這樣會更精確也更有用。目前已有充分的證據顯示，這符合兒童的早期發展；近幾年來我們已經愈來愈了解，惡劣環境對兒童早期發展的衝擊。有愈來愈多證據指出，即使在初中及高中，孩子的非認知能力絕大部分是出身環境的反映，這環境也包括他們就讀的學校。
對於試圖了解如何幫孩子培養這些能力的我輩，這是個大消息，也是個重大訊息，因為我們正是努力要縮小課堂成績差距，為出身逆境的孩子提供更多更廣的機會。如果我們想從提高孩子的恆毅力、韌性，或自制著手，顯然這個起點不是孩子本身。我們首先要改變的，似乎是孩子的環境。
作者介紹｜保羅‧塔夫
保羅・塔夫著有三本書，《幫助每一個孩子成功》為第三本。
塔夫長期關注教育、兒童發展、貧窮與社會議題，近年特別重視家庭環境對孩子發展的影響，尤其是有童年負面經驗境的孩子，為此研究領域的最具代表性的人物。
塔夫為《紐約時報》雜誌特約撰述，固定為公共廣播節目「美國人生」供稿。其文章散見於《紐約客》、《亞特蘭大》、《紳士季刊》、《君子》。他在《紐約時報》雜誌與《哈潑》雜誌擔任編輯，也是「美國人生」製作人，同時是線上雜誌Open Letter的創始編輯。
目前與妻子、兩個兒子定居於紐約蒙托克（Montauk）。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親子天下《幫助每一個孩子成功：發展正向性格，培養面對未來挑戰所需的恆久能力》
責任編輯/鐘敏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