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長柯文哲為了12年國教方案和教育部長吳思華互嗆,他忍不住批評總統馬英九,12年國教是國民黨敗選原因之一,「連阿米巴原蟲被電到還會改變方向」,馬政府卻還要跟民意對幹,專門挑人民厭惡的事做,依這樣的標準來看,馬英九顯然是阿米巴原蟲無誤。
問題在於,民意難測,不但阿米巴只能被電而不知所以會被電,即使是政治天才,碰到多變的民意也只能撞牆,例如,歐巴馬2008年參選以健保為主要政見,他高票當選後立即由民主黨強勢在參眾兩院推動法案,但2010年的期中選舉,歐式健保就已是票房毒藥,民間盛傳有「死亡名單」,雖然如此,歐巴馬並未如柯林頓第一任時鎩羽而歸,仍然貫徹力推歐式健保,難道歐巴馬是另一隻阿米巴原蟲嗎?
對歐巴馬而言,單單有上千萬的民眾沒有任何醫療保險,就違反國家照顧人民基本需求的原則,是矢言「民治民有民享」的美國違背了她的承諾,因此即使反對的民意高漲,他仍然硬推。然而,少了民意的支持,歐巴馬的憑藉為何?
歐巴馬的堅持有其傳統,美國前總統甘迺迪在夫子自道的名著《勇者的畫像》一書中,藉著美國歷史上八位有風骨的參議員,點出他心目中的勇者,何謂勇者?甘迺迪的定義是,敢於服從自己的良知、即使因此得罪選民、犧牲選票,也在所不惜。換句話說,政治上的勇者之所以成為政治家,正在於他們為了堅持真理,敢於和民意對抗。
這某種程度是西方的傳統,在這裡,歷史取代了上帝,對那些「權力所虧欠的,歷史終將還其公道」,當然,所謂政治上的勇者,換個名詞就是「政治上的失敗者」,「公道終還」看來何異於失敗者的喃喃自語;然而,拉長時間來看,歷史確實會還公道,只是並非還給當年犧牲的勇者,而是造福後來的人。
畢竟,在歷史還不太久遠前的年代,種族平權、同性平權曾是違逆多數民意的,林肯絕非當時最堅定的種族平權主張者,是前人的努力,他才能完成廢奴的歷史性任務;一直到今天,台灣政府簽了傾向廢死的「兩公約」,這也是國際人權團體的要求,但國內絕大多數民意仍然反對廢死;政治人物和民意的關係,絕非是單向聽從那麼容易。
就以柯文哲為例,他選舉時拜訪另一位醫界大老沈富雄,曾說出「你就是20年前的我」,這也許是客套話,沈富雄作為政治上的失敗者,和當今當紅炸子雞的柯文哲不可同日而語,然而,誰說沈富雄當年的甘冒「背骨」罵名勇於跨越藍綠,不是為柯文哲開拓出一條比較平坦的道路呢?
當然,一旦從政,絕對沒有人會想當烈士,烈士死了才有影響力,而政客要的就是當下掌握權力,不論是為惡或行善的權力;希拉蕊曾如此形容,也許馬丁路德金是民運領袖,但真正有能力落實民權法案的人卻是常常不擇手段的詹森總統。只有那些懂得兼顧理想與民意現實的政治人物。才可能得到歷史的獎賞。
也許,馬英九該令柯文哲大惑不解之處,不在他背離民意,而是他無法貫徹落實自己的理想,12年國教當然是個崇高的目標,但弄到學子家長無所適從,就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說,馬英九的失敗,在於他沒有通過理想與現實的考驗;那麼,終有一天,柯文哲也會面臨理念與民意的矛盾,只有通過這一關,柯文哲才能算是真正的政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