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中旬，中國天津市靜海區，有人在大水溝裡發現一名年輕人的遺體，調查後證實為23歲山東青年李文星，他留給父母的最後一句話是「誰打電話來要錢，都不要給」，又告訴友人自己疑似誤入不法傳銷集團（台灣稱直銷），可能因此招來殺身之禍。中國不法傳銷集團近年十分猖獗，李文星之死激起大眾怒意，天津警方派出6000人大隊誓言「嚴打」傳銷組織。
赴天津就職一去不回
新華網報導，23歲的李文星一年前從遼寧省東北大學畢業後，和同學一起前往北京租屋，想找到夢寐以求的Java工程師工作，5月中旬透過網路求職平台「BOSS直聘」，獲得「北京科藍軟體系統有限公司」的聘用，5月20日隨即啟程前往天津就職。
李文星在北京的室友胡澤受訪，形容李文星赴天津後行蹤怪異，態度冷淡、多次借錢，也曾說自己似乎誤入了傳銷組織。
胡澤說，李文星5月份加入「BOSS直聘」APP開始積極求職，面試了10家公司都沒有錄取，直到15日終於收到「科藍公司」回覆，科藍公司表示有一個職缺需要派去天津，李文星送出履歷、短暫面試後就收到聘用通知信，被聘為Java開發工程師，試用期一個月，基本月薪5000元人民幣。李文星5月20日就前往報到，到達時還用微信發送了所在位置給胡澤。
另一方面，李文星的高中同學王異卻表示，李文星到職前就已不太對勁。王異說，李文星18日收到聘用書後曾告訴他：「感覺像是傳銷」，李文星也告訴王異，「科藍公司」在BOSS直聘的帳號也突然被凍結，似乎有些疑慮。
王異稱，他於5月27日再次聯繫了李文星，李文星說科藍公司的環境很差因此沒有入職，反而是去了石家莊市，經由擔任高層主管的親戚介紹而進入某間公司，還說自己「經常加班」。王異後來才得知，李文星在石家莊根本沒有任何親戚、同學和朋友。
此外，胡澤和王異都證實，李文星分別向他們借錢500元不等，兩人都表示，李文星從未與他們借過錢，因此沒有多想就借給了他。
家屬方面，李文星的母親表示，6月28日早上，李文星曾發來訊息說手機弄丟了，叫媽媽暫時不要打給他，「等我買了手機再打給你」。但是同日晚上，李文星又告訴媽媽忘了她的手機號碼，向媽媽要了手機號碼。
又過了10天，7月8日晚上，李文星打電話回家表示，「誰打電話要錢，你們都不要給。」此後就沒有消息，直到7月15日李文星家屬接到派出所通知，稱打撈上來一具屍體口袋有李文星的身份證。指認後才確定兒子已經身亡。
遺物出現傳銷組織名稱
據報導，李文星被打撈上來時衣著完整，沒有明顯外傷，符合溺水死亡特徵，但胃裡完全沒有任何食物，可能許久沒有進食。天津市警方表示，跟遺體一起發現的遺物中，李文星的筆記上出現「蝶貝蕾」和明顯與傳銷有關的筆記內容，因此判斷可能誤入傳銷組織，循線展開追查。
天津警方表示，「蝶貝蕾」是天津靜海地區知名的傳銷組織，規模龐大、層級劃分明確，全國成員至少7000多人，其中1600多名集中在靜海和周邊地區。早在2006年開始，「蝶貝蕾」就多次爆發負面消息，例如強迫統一行動、洗腦控制和暴力處罰等等。警方也多次進行掃蕩，但李文星之死，顯示這種不法傳銷組織勢力仍然龐大，而且利用網路科技騙得不少民眾。
天津警方稱，目前已經逮捕至少5名「蝶貝蕾」組織成員，他們已承認誘騙李文星進入該組織，其中江姓嫌犯因涉嫌領導傳銷被刑事拘留，其他4人因涉嫌非法拘禁被拘。
調查顯示，「蝶貝蕾」組織先用手機在「BOSS直聘」冒用科藍公司之名，再發佈不實招聘資訊，成功將李文星誘騙至靜海區，管理階層再將他送往組織據點，隨著「培訓課程」不同，李文星被陸續移轉至不同據點。據查，李文星在靜海期間已經交了購買傳銷產品費，正式加入了傳銷組織，而且後期似乎已接受傳銷組織的宣傳話術，可以在組織內部自由活動，不需受到監控。
李文星死訊曝光後，好幾位民眾以化名告知警方，他們也曾在「蝶貝蕾」組織裡和李文星同寢，化名何凱的前傳銷成員說，組織稱為「家」的集合住宅非常簡陋，沒有冷氣，李文星當時因為是新來的成員，洗澡也只能在監視下洗冷水澡。
何凱指出，在「家」裡大家過著軍事化的集體生活，每天從早上6點上課到晚上10點。何凱說，組織利用高薪誘騙，要求受害者至少購買要價人民幣2990元（約台幣15000元）的產品一份。
何凱指出，在初期階段，「蝶貝蕾」會以恐嚇、威脅甚至暴力毆打的方式，控制受害者人身安全，要一直做到第三級的「小扛」才能開始拉下線，也因為已經投入大量金錢成本不容易逃跑，因此可自由活動。何凱稱自己當時已做到小扛，所以有機會逃跑，他也表示自己和李文星共住的「家」較為溫和，不會毆打成員，「頂多餓一餓。」
但另一名化名李冬的前成員表示，自己也和李文星一起住過一段時日，李冬說，他曾被菸頭燙鼻子等手段恐嚇，最後請室友打斷自己的腿，組織才勉強放走了她。李冬認為，李文星可能試圖反抗或逃跑，否則應該還待在組織內，不至於死亡。
「BOSS直聘」審核寬鬆 不法集團有機可趁
李文星之死，也讓網路人力資源平台「BOSS直聘」成為眾矢之的。中國媒體報導，記者在網路上發現不少網友稱自己曾在BOSS直聘上受騙至天津，所幸及早發現而抽身。
「BOSS直聘」於2014年7月上線。主打「去獵頭化、仲介化」，是一款「讓職場BOSS與求職者線上聊天、加快面試的免費招聘手機軟體」截至2016年7月31日，BOSS直聘註冊求職者已突破916萬，註冊的企業行號也高達154萬。
據報導，「BOSS直聘」承認，該平台允許「只刊登一個職缺」的企業主無須提交公司審核，無須提供任何證明就能開始招募新人。中媒報導，記者實地註冊後發現，只需通過手機獲取驗證碼就可完成註冊，填寫完簡短訊息後就可開始招聘流程。有記者表示，刊登完招聘資訊後3個小時就收到10餘封履歷，除了應屆畢業生也不乏職場人士，沒有人質疑公司真偽。
「BOSS直聘」表示，剛開始營運初期，他們就通過這條「只發一個職位，資料合規，可以先發；不觸發舉報，可以招聘」的策略，希望招收更多小型企業加入，但網站擴大後一直沒有修改此規定，8月3日才宣布全面改為對企業行號事先審核認證。
報導稱，除了傳銷集團，目前公安單位正在針對「BOSS直聘」調查，將根據相關法律要求其承擔民事、行政甚至刑事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