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克輾過所有帳篷
五時正,坦克車開進廣場,輾過所有帳篷,不理會裡面到底是否還有人在,又推倒民主女神,坦克車隊一直駛近同學面前,後面又有大批戒嚴部隊從東、西兩側移近。
這時候,我早就被同學拉進他們的隊伍,他們要我先撤,但我還是要跟他們一起進退。坦克部隊候命,戒嚴部隊則往前衝。
學生的撤退本來很有秩序,輪到我們站起來往後退時,大家都手挽手唱國際歌,有人還舉起勝利的手號向戒嚴部隊示意,後來給同學制止了,因為這些部隊木無表情,在地上拾起拆毁帳篷後剩下的木棍,驅趕和揮打學生,毫不留情,把同學撤離的隊伍衝亂和壓迫得無路可走。
我被擠進灌木叢中倒下,同學往旁邊推湧,他們大喊:「別擠了 ,別擠了!」但很多同學都被擠倒,我站不起來,只好爬出去,但士兵就在我面前,他們包圍住學生,用木棍揮打學生,我們跑,他們還是要打,我給打了兩棍,沒傷,但很多同學打得頭破血流,鮮血也噴在我的身上。
趕快跑出來之後,我只知道已逃過大難,大家心情都很難過,他們扶著受傷、流血的同學撤離。
廣場的東南面,救護車不斷駛走,同學持著旗號往南走,他們說要繼續遊行。有一女同學在路旁淒厲地、歇斯底里地大叫,這恐怖的一夜誰能受得了?
就在同學隊伍中很失落、很悲痛地走,再度碰上曾經保護我、拉我歸隊的同學,他們挽著我的手前行,其中一位較激進的同學說:「我累了 ,我不能走,我不要走,我要留在這裡,我不能離開天安門和廣場上的同學。」同學不讓他激動,強行扶他離開。
五時三十分,我回頭看天安門的最後一眼,戒嚴部隊已全部衝上人民英雄紀念碑,而我再也不知道最後一隊撤離的同學有何遭遇,我要離開了 。
(*本文原刊於《新新聞》118期,摘要轉載自香港《星島日報》,作者:蔡淑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