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半省份GDP成長目標低於去年，中國經濟成長會不會進一步放緩？

隨著三月中國全國人大和政協會議（兩會）即將召開，農曆春節前，中國地方政府在春節前閉幕「地方兩會」上陸續公布了公布2023年經濟發展成績單以及2024年GDP增速預期目標。

在春節長假之前，中國股市遭遇了連續暴跌，此後政府出手救市，導致最後幾個交易日股指有所反彈。

一般認為，根據各地先公布的今年預期數字，能夠先預測今年中國全國經濟增速的風向。

根據官方公布的數據，中國31個省級經濟體中，有17個未能達成2023年GDP目標。展望2024年，幾乎所有地方的經濟增速目標都低於去年或與去年持平，態度趨於保守。主因之一是在地產業的風暴罩頂之下，一些債務負擔重的省市不得不降低今年的成長目標。主要經濟大省及直轄市，譬如北京及上海將目標鎖定在5%左右。

分析稱，中國要在2024年經濟全面恢復至新冠疫情之前的水平並不樂觀。專家告訴BBC中文，預計兩會公布的全國經濟增速目標落在5％以下或左右。

法國外貿銀行亞太區高級經濟學家吳卓殷（Gary Ng）接受BBC中文採訪時稱，從中國地方政府發佈的數據來看，多數省級政府對未來前景信心不足。他說，2024年地方政府需要擺脫對房地產的依賴，尋找替代成長來源，尤其是在債務擴張受到嚴格控制的情況下，「只有那些基本面較好的企業在2024年才會更有韌性」。

德國柏林墨卡托中國研究所（Merics）首席經濟學家曾林（Max J. Zenglein）則解釋，這些數據看出，中國經濟成長的分佈變得更加不均。他告訴BBC，數據顯示較發達的省市受益於製造業和高科技的優先發展，因此能夠彌補房地產行業放緩的影響，「但對於欠發達省份來說則要困難得多」。

曾林同時強調，由於中國國內內需疲軟，地緣政治緊張局勢加劇，外部阻力加大，2024年對中國經濟來說可能是充滿挑戰的一年：「只有解除房地產危機、消費反彈更強勁，經濟才會開始好轉。」

數據說了什麼？

去年中國「兩會」開幕時，即將卸任的總理李克強在政府報告中公布了當年度經濟成長目標——「5%左右」。這一數字引發全球高度關注。彼時對飽受新冠肺炎摧殘後的全球各大經濟體來說，5%是極為可觀的成長。不過，中國在多年兩位數成長率下，最近十年增速已逐步回落到個位數。在2005年之前中國連續六年的增速目標都設定在7%，2005年開始連續七年都設定在8%。

觀察各地方先出台的數字，中國經濟第一大省廣東設定增速預期目標5%。而全中國GDP總量排行分居第2、3的江蘇與山東則設定為「5%以上」。北京、上海則設定目標為「5%左右」。

此外，天津市設定目標最低為「4.5%左右」，並且是連續3年設定目標在全國墊底。

四川、湖北都設定目標為6%，與其2023年增速持平；海南及西藏自治區則最高，目標為「8%左右」。 （相關報導： 沈旭暉專欄：面對伊朗「地方兵團」，拜登有何底牌？ ｜ 更多文章 ）

總體來看，地方兩會的數據顯示，共有13個省市自治區的2024年成長目標低於2023年實際增速，5個持平；16個省市自治區的2024年成長目標低於2023年的成長目標，11個持平。

分析數據，經濟學人智庫 (EIU) 全球貿易首席分析師馬志昂(Nick Marro) 向BBC解釋，地方政府出台的數據說明了中國國內成長前景差異。馬羅告訴記者，中國不同地區的經濟狀況可能有很大差異。譬如東北地區經濟體的發展，與沿海省份、西南部地區面臨的挑戰或機會是截然不同的：「當我們想到中國時，該記住的是，這個國家的國內經濟格局極為多樣化，每個地方享受國家發展的好處或面對的困難是很不平均的。」

此外，還有一些分析認為，地方政府普遍下調今年經濟增速的主因是去年的成長其實是得利於2022年的數字極低，還有去年疫情後也有消費反彈，這些因素的加總作用在2024年會開始減弱。據此，中國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究員張立群接受中國媒體《經濟觀察報》採訪時就說，從官方數據可以看見，經濟大省在提振經濟方面面對不容忽視的壓力。展望2024，為了達到更好的經濟成長，他認為經濟大省還需更努力克服困難。

全國經濟增速目標

在地方先公布的數據後，3月初的「兩會」要給出的全國經濟增速目標。一月中，中國已經宣佈2023年全國經濟增速為5.2%，官方表示這說明中國經濟繼續朝著復蘇繁榮前進。但許多專家稱，三月兩會將宣佈的全國經濟增速目標可能還是落在5%左右。主因仍是房地產衰退預估短期不會結束，民營企業弱勢狀況還會繼續，國內消費疲軟將繼續拖累經濟增速。

法國外貿銀行分析師吳卓殷預估中國今年GDP增速目標將落在4.5%左右。他告訴BBC，除非房屋銷售和消費者信心大幅好轉，否則今年中國面對經濟挑戰還是很大。他認為，三月的兩會將是關鍵，應該關注中國中央政府是否會在地方政府資源日益匱乏的當下，「在發債和刺激方面承擔更多責任。」

經濟學人智庫（EIU）的預測則更為保守。馬志昂透露，該智庫預計中國經濟將在未來十年內繼續走在減速的道路上，EIU預測2024年中國實質GDP成長是4.7%，「到2030年，我們預期經濟成長將下滑至3%以下」。他解釋，此分析來自經濟中的結構性問題——包括住房問題，以及與地方政府債務、人口老化、生產力低下、政策不確定性和不斷惡化的地緣政治有關的問題——都將使中國經濟在未來幾年承受相當大的壓力。

馬志昂強調，這其中許多其實都反映了中國經濟中的抵銷因素。例如，即使政策制定者加倍實施「工業升級」策略，但對潛在生產力的任何提升，預期都會受到更廣泛的經濟改革議程停滯之限制。

此外，根據路透社，近期有12個省區市被中國監管部門認定存在債務違約的「高風險」，這些地方包括遼寧、吉林、貴州、雲南、天津、重慶和三個自治區。中國國務院已責令這12個省區市放緩或停止一部分「基建項目」，收縮開支以防止債務危機惡化。

「唱響中國經濟光明論」

北京當局在春節之前仍對經濟前景持續表示信心十足。1月19日中國全國政協在北京召開的會議上，政協主席王滬寧於會上要求政協委員，宣傳闡釋好中共經濟政策「唱響中國經濟光明論」。

2月8日，中共總書記習近平在春節團拜會上發表講話稱：「即將過去的兔年，中國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經濟總量超過126兆元，糧食總產量再創新高，就業、物價總體平穩，放眼全球仍然是風景這邊獨好。」 （相關報導： 沈旭暉專欄：面對伊朗「地方兵團」，拜登有何底牌？ ｜ 更多文章 ）

此外，去年12月，中國情報機構國家安全部在微信公眾號發佈了警告，指出中國國家安全面臨新的威脅，包含不斷出現的「各類意圖唱衰中國經濟的「陳詞濫調」」及「建構中國衰敗」的「虛假敘事」。國安部稱其為認知陷阱，將強調「加強經濟宣傳和輿論引導」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