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中國年輕世代的抗爭難題：如何反抗？該做到什麼程度？

11月27日，在北京東部，當警察試圖驅散數百名抗議者，一名大學生衝到前面與警察對峙。這是一次罕見的針對中國新冠零容忍防控措施的自發性抗議活動。

與政府對峙是有風險的，但這名學生後來說，他覺得有必要站出來反對他認為的中國政府剝奪公民個人自由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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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示，希望明天的中國不會變成今天的北韓。

他這樣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10月份北京四通橋抗議事件的鼓舞。四通橋是一座混凝土立交橋，位於北京北部通常繁忙的大學區。那次的示威只有一人參與，當時他掛出兩條白色橫幅，並點了一把火，以引起人們的注意。

一條橫幅上寫道：「不要封控要自由。」 另一條橫幅寫道：「罷免獨裁國賊習近平。」

在北京這個到處都是警察和監控的城市裡，四通橋抗議者的大膽令人震驚，尤其是還發生在習近平準備打破慣例獲得第三個中共中央總書記任期之際。這名抗議者將對中國嚴格抗疫政策的不滿與呼籲政治變革的訴求相結合，對隨後發生的規模更大、更令人震驚的抗議活動產生了複雜的影響。

參加11月27日抗議活動的這名學生說，四通橋抗議事件給了他們這些敢於上街抗議的人莫大的勇氣。

四通橋抗議事件激發了中國新一代年輕人，他們渴望能對自己的生活有更多的掌控。在北京、上海和全國其他城市的抗議活動中，可以聽到示威者高呼的口號就取自四通橋橫幅標語。

但在走上街頭之際，許多首次參與其中的抗議者面臨一個棘手問題：如何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抵制與習近平明確相關的管控體系？這位領導人擁有幾乎空前的控制權。

過去幾個月，促使他們加入抗議行列的不滿情緒在逐漸發酵。在北京，隨著最近幾周單日新增本土新冠感染人數創下紀錄，許多商業關門歇業，路面冷冷清清。大多數餐館禁止堂食，同樣，幾乎所有娛樂場所都暫停營業。過去，北京各商店會大聲播放音樂來吸引顧客，如今，許多街道幾乎一片寂靜。

在北京，打車或進咖啡店都需要掃描二維碼，這可以讓政府掌握一個人的行蹤。如果政府認為一個人去過風險點位，此人可能會被轉移到隔離中心，或者如果幸運的話，可能被要求居家隔離，為期數日。

習近平沒有對抗議活動置評（《華爾街日報》12月3日報導，據知情的歐洲官員稱，習近平12月1日告訴來訪的歐盟代表團，中國最近的抗議活動主要是由學生發起的，是對三年來與新冠有關的封控感到沮喪的結果），中國官媒最近幾天為中國的防疫做法進行了辯護。中國的防疫舉措使其新冠死亡病例數遠遠少於美國。

但抗議者的不滿並不僅僅是針對疫情。據一些人說，疫情防控是習近平在執政頭10年中實施高壓手段的表現。這一期間，政府之手比幾十年前更深入民眾的日常生活。許多學生、公司職員和其他人被迫學習習近平思想，很多人被鼓勵去監督和舉報左鄰右舍的活動。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被中國禁用的推特，如何成為「白紙革命」的抗議陣地 ｜ 更多文章 ）

似乎只有少數街頭示威者直接喊出讓習近平下台，不過許多人都談論過對習近平治下中國的生活的不滿。

北京一名示威者抱怨習近平領導下的中國出現了大倒退。他批評政府不斷地對一切與普世價值相關的東西不加區別進行抹黑，對社會的各個方面進行嚴格管制，並且僅僅因為一個人的意志就讓一些行業垮掉。

目前示威者面臨的一個挑戰是，習近平上台以來對公民社會進行了系統性削弱。他打擊非政府組織和教會，逮捕人權律師和異見者，並壓制那些不服從中共的學者。許多沒有被逮捕的異見人士現在都生活在國外。

一些示威者試圖利用聊天應用Telegram作為溝通工具，建立一個線上社區。幾十個群組已經按話題和地域組織起來。與政府可以相對容易訪問的微信等中國的應用不同，Telegram等加密平台理論上可以提供更多保護。但是，一些群組的成員已經超過1,000人，活動人士擔心警察會滲透進來。

11月27日北京亮馬河附近舉行抗議活動當晚，幾乎所有示威者都戴著口罩。隨著夜幕降臨，更多年輕人來到這裏，沒有被警察嚇倒。這些抗議者用智慧型手機錄下自己的言行，高呼受四通橋抗議者啟發的口號。

「不要核酸要自由，」他們齊聲喊道。

如今的中國大學生在習近平上台時只有10歲左右。他們對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初中國相對開放的時代幾乎沒什麼印象，當時政治異見所面臨的風險比現在要小。

11月27日晚間，一位年齡是許多示威者兩倍的資深活動人士從人群中走出來。

她通過擴音器說：我們共同面對的是這個不公正的制度，在任何情況下，我們都應該保持和平和理性。

午夜過後，警察更大力地試圖驅散示威者。人們看到，在示威活動的一個區域，警察試圖衝散人群，把他們從街上推到人行道上。一隊警察一度衝向一群抗議者，迫使他們後退。一些抗議者沒有反擊，而是舉起雙臂，表示不會攻擊。

在北京的另一個地方，一名男子引用毛澤東的話來斥責警方。他說，毛主席說過，那些鎮壓人民群眾的人不會有好結果。

抗議者最終離開了。但到當晚結束時，很明顯，北京的許多人都支持他們。

從一棟公寓樓的窗戶裡傳出一聲呼喊，幫我們解封！人們俯視著與警察對峙的示威者。他們的大樓似乎被封控了，穿著防護服的人守在門口。

在那以後的幾天裡，警方開始追蹤並審問抗議者。在與警方對峙事件的兩天後，這位自稱受到四通橋抗議活動啟發的北京大學生從學校收到消息，警方懷疑他參加了抗議活動，並通過手機數據追蹤到他。 （相關報導： 華爾街日報》被中國禁用的推特，如何成為「白紙革命」的抗議陣地 ｜ 更多文章 ）

在Telegram上，一些人呼籲舉行進一步的示威活動。但由於擔心被逮捕，以及對如何進行不確定，到目前為止，他們基本上都呆在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