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再度出現。我首度嚐到與自己的肉體分離，感覺自己變成豹子的滋味。──曼艾爾‧歌都‧里奧斯
「世界剛開始之際，大蛇從大河逆流而上，背上背負著人類，把他們運送到各處。當時，雅各的母親便生了下來。」亞馬遜地方北部荻撒納族的創世神話便是這樣開始的。
雅各的母親因一名為「太陽之父」的老人而受孕。「她看見他。只因為看見了他的形體姿態，雅各便得到了種子，因為他成為了雅各的形體。太陽之父正是雅各的祖宗，愛的老祖宗。在水之家中，雅各的母親從眼睛妊娠。她從看見了太陽之父開始便懷孕了。一切都從眼睛開始的。」
分娩之日接近，雅各的母親走進一個坐著許多男人的屋子。「當她一走進去，每個人都失去了正氣。只有一個人還能保持清明頭腦，取下了雅各的最初的樹枝。」（哈里非克斯，一九八一年）因此而生下來的便是雅和（Banisteriopsis caapi），一種蔓生爬藤類植物，在亞馬遜熱帶雨林中生長地茂密繁盛地長著，人類只要看到它，便可回想到世界開始之初。
乍看之下雅和並不起眼，與其他植物之間很難辨識得出來。除了雅和以外，還有許多別名，如卡阿比、阿亞洲瓦斯卡等。以此植物製成的飲料也稱為雅各。每一人份的雅各飲料，大概需要十五公分左右的雅各蔓藤，熬煮上六到八小時。這種雅各飲料，時常運用於巫術中，會讓人進入恍惚的狀態。在巫術中，人飲下雅各後，便橫躺在搖床上「胃裡外倒翻」，讓自己變成黑豹，翱遊銀河另一端的「藍色國度」。雅各也可當春藥使用（這時候劑量必須降低）。飲下後，男性便會強力而持續地勃起。在居民大都赤裸著身體過生活的亞馬遜地帶，男性會驕傲地任其陰莖勃起，在村中走動，出示春藥的成效。而大多數的部族都禁止女性使用雅各，因為會促進子宮收縮，可能導致流產。而且據說女性服用雅各以後，會感覺過分的快意而達到忘我的境界。
托卡諾族將雅各稱之為「神明的精液」，飲下後所引起的恍惚狀態則稱之為「性高潮」。對該族人而言，互傳共飲雅各的儀式，便是回歸宇宙子宮、往原始混沌狀態旅行的境界。飲用雅各後，他們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現實，而體驗到的才是時間的開始與創始神話的起源。在雅各效用下，他們成為雅各的母親，太陽之父。經過靈魂的交合，他們生下了自己，而在新生的自己中，他們回到了眼睛所見的現實世界中。
根據該族的神話，世界起始於恍惚的性高潮之中。要重新體驗這個世界的原初狀態、重新意識世界成立的剎那感覺，便必須飲下神聖的雅各飲料。
「完全感應，意識到現實的人，才能稱為是真正的意識所有者。」（戴特根，一九七九年）
我們確知的是蔓生的雅各中，含有哈魯瑪林等生物鹼。注射下七十五到一百十五毫克，或經口服二百五十到三百毫克後，平常人即會看到綺麗的幻象，並開始做白日夢，感覺自己在浮遊，有飛行感。這些生物鹼直接影響到人的腦子與身體下半部，完全吻合了「誘發幻象的春藥」之名。在動物實驗中，我們已經證實老鼠在接受五毫克的哈魯瑪林後，性行為立刻變得非常活潑（恩波登，一九七二年）。精神科醫生在使用哈魯瑪林治療患者時，也發現其副作用之一便是許多患者開始有性幻想。
亞馬遜流域的印度安部落中，除了雅各以外，還有另外一個方法可讓人進入「真正的現實」，並提升性的恍惚感，那便是用一種含有DMT（二甲色氨）的植物所製作的嗅煙。這種菸草在當地有各種名字，如瑜波、艾貝納、卡和巴，其效果與單純的DMT類似，甚至有更激烈的傾向。
一粒一粒地從鼻穴進去後，似乎立刻飛進頭腦內，引發一種頭腦快要爆炸的感覺。但是逐漸地，身體進入一種無以言狀的舒適感覺。將目光漂向河流，許多傳說中的生物便一一在河面上出現了。呢喃的細波也突然變成驚濤駭浪。（多納，一九八五年）
雅諾瑪諾族禁止女性使用艾貝納，因為對該族而言，艾貝納僅是宗教儀式道具之一，而非一般藥物。根據巫術作用，艾貝納的粉末，是將人帶往眼睛看不見的精靈世界的交通工具。借助艾貝納的引發，人可以表現出隱藏於體內的真正力量。精靈平常只住在巫師的內心，呈靜止休眠的狀態。巫師從鼻子吸入艾貝納粉末後，粉末進入肺部，喚醒在胸中休眠的精靈。最喜艾貝納的精靈們迷醉於其效用中，在巫師的胸中又歌又舞，賦予巫師超人的能源，巫師便利用這個精力為人治病、進行狩獵，有時候也將精力轉化為性精力，投入女性的身體。
女性雖然因害怕流產而禁用艾貝納，不過卻可使用另外一種非常類似的嗅煙，蘇阿‧黑羅（有女性的魔法之意），目前僅知道這是一種植物，但無法確定其植物學上的名稱，土著將葉子與一種香木混合後使用。雅諾瑪諾族的男性經常隨身攜帶這種香菸，想與妻子或其他女性進行性交時，便讓對方嗅聞，引發性趣。想必這種粉末中也含有少量的DMT。
亞馬遜地方的印第安人將含有二甲色氨的植物，如蔓生爬藤類植物的九節屬（Psychotria viridis）等葉子，與雅各飲料混合後服用。他們想必體驗過那種精液好似火山爆發一般，從陰莖中大量噴出、意識從肉體飛出，奔向銀河遠方的那種快感吧。
作者介紹│ 穆勒-艾貝林 , 瑞奇
穆勒-艾貝林（Claudia Müller-Ebeling）
1956年生，在德國、義大利、法國研習美術史及印度哲學，於1982年在德國漢堡大學取得文學碩士，曾多次前往加勒比海研究少數民族文化。
瑞奇（Christian Rätsch）
1957年生，在德國漢堡大學研究民族學，及古印地安語言、文化，曾多次前往中南美洲、尼泊爾從事田野調查，並研究馬雅、印地安的民俗療法。
本圖/文經授權轉載自時報出版《春藥：從神話、宗教與社會，探討人類服用春藥的文化意涵》（原標題：逼近現實）
責任編輯／林安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