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生前是約翰．韋恩的影迷，他看過韋恩最後拍的電影之一《大地驚雷》，戲裡韋恩有句經典台詞「真男人不道歉」，父親視約翰．韋恩如先知，真心效法他。家父是個好男人，他從不虐打妻兒，也不大生氣。但偶而他會發一頓脾氣，對我媽說難聽的話，有時候也罵姊姊跟我。他八十六歲過世，記憶中我從沒聽過他道歉，所以我也效法他的榜樣，約翰．韋恩又多了一名門生。
我的意思不是我曾下定決心決不道歉，事實上是我從沒想過道歉這回事。結婚前，我不能想像我會對妻子說或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畢竟我那麼愛她，希望使她非常幸福快樂，我肯定她也會這樣對我。然而結婚後我發現，原來我有一面是自己從來都不知道的，我發覺我娶進門的這個女人有一些想法很蠢，就實話跟她說了。我記得當時抬高嗓門嚴厲地對她說：「凱洛琳，用點腦子，那根本不合邏輯。」我的話激起她尖銳的反應，我們就捲入了惡性循環。
那一幕過後，我們都不說話，冷戰幾小時，有時冷戰好幾天。過一段時間，我會打破沉默，彷彿沒事一樣開始跟她說話。我們會有幾天或幾個月的平靜日子，然後又爆發更多刺耳的言語。那時我沒看出來，但現在全看清楚了，原來我是照我爸的樣子，我從不道歉。我心裡其實是把吵架歸咎於她的。新婚那幾年，可想而知， 婚姻生活過得並不好。
婚後不久，我就進入神學院就讀，開始神學的研究。我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發現到，基督徒讀的聖經裡常講到認罪和悔改。認罪的意思是承認我做的事或沒做那事是錯的。悔改的意思是我下定決心要離開那個錯誤，尋求做對的事。
使徒約翰的勇氣深深吸引我，他說：「我們若說自己無罪，便是自欺，真理不在我們心裏了。我們若認自己的罪，神是信實的，是公義的，必要赦免我們的罪，洗淨我們一切的不義。」 這話使我明白我在欺騙自己，明明是我突然發脾氣，卻怪罪凱洛琳，這就是自欺的證據。我向神坦承我的罪之後，獲得極大的安慰。坦白說，向凱洛琳認錯遠比這困難多了。
不過，在接下來幾個月我的確學著向凱洛琳道歉，而且發現她樂意原諒我。不久，她也學著道歉，我也原諒她。這半生以來，輔導其他夫妻的經驗使我深信一件事，沒有道歉與原諒，就沒有健康的婚姻。這個結論是基於事實來的，我們都是人，人有時的確會做和說些損人的事。那些沒愛心的言語和行為，為雙方製造情感的障礙，而那些障礙並不會隨時間消逝。唯有親口向對方道歉並獲得原諒，那障礙才會除去。
幾年前我與另一位諮商師，珍妮佛．湯瑪斯博士（Dr. Jennifer Thomas）合作，深入研究道歉的藝術。我們用兩個問題詢問好幾百人，第一個問題是：「你道歉的時候，通常說或做些什麼？」第二個問題：「當某人向你道歉時， 你期待聽到那人對你說什麼或做什麼？」
我們把所獲得的回答分成五大類，稱之為「五種道歉的語言」。證據很清楚，這人認為是道歉，那人不見得這麼認為。因此，夫妻往往接收不到對方的道歉。他說：「對不起」，她心想：「你是應該對不起，然後咧？沒有別的要說嗎？」她在等他一個道歉；而他認為他已經道歉了。
一般而言，我們是從父母親那裡學習道歉的語言。小寇子把姊姊推下樓梯，他媽媽說：「寇子，不可以推姊姊，跟姊姊說對不起。」小寇子就跟姊姊說：「對不起。」等小寇子長大，三十二歲的寇子使老婆大人生氣了，他會對她說：「對不起。」這是媽媽教他的，他不懂為什麼老婆大人還不原諒他。殊不知，他老婆的媽媽不一樣，她媽媽教她說：「我錯了，請原諒我，好嗎？」所以她就等著聽寇子說這句話，在她心目中，沒說這句話就等於沒道歉。
道歉的語言
以下簡述我們在研究中所發現的五種道歉的語言。
1. 表達悔意
這種道歉語言的開頭應該是「對不起」這三個字，不過，你需要告訴對方你為哪件事道歉，不然光說這三個字太過籠統。舉個例子，你可以說：「對不起，我晚了一個小時才回到家。我知道你一直在等我一起出門看電影。我知道電影已經開演三十分鐘，現在你可能不想去看了。我後悔死了，是我沒有注意時間，顧著忙辦公室的事情。都怪我不好，害你看電影的興致全沒了。」
如果是你亂發脾氣又罵人，你可以說：「對不起， 是我發脾氣、說話又大聲。我知道剛才那些話太尖銳， 傷了妳的心。做丈夫的不該對妻子說那種貶低的話，如果妳那樣對我，我該有多傷心哪。妳現在一定很受傷， 真對不起，我使妳受傷了。」
這種道歉的語言是充滿感情的語言，是想要表達你為自己的言語或行為造成對方傷害而感到痛苦。假如對方是說這種道歉的語言，他們想要知道的是：「你了解你的行為把我傷得多深嗎？」沒有做到這種道歉的話， 對他們來講都是空談。
2. 承擔責任
這種道歉的開頭三個字是「我錯了」， 接著要說明你的行為錯在哪裡。例如：「我錯了，我沒有把下午的時間規劃好，沒能及早回到家。我知道我們今晚要出去，但我沒有注意時間，太晚回家，所以趕不上看電影了。是我的錯，不能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
說了尖銳的話的人，可以這樣說：「我錯了，不應該那樣對你講話。我應該控制我的脾氣，不能那樣大聲。你沒有不對，我要為我的行為承擔責任，我知道我做錯了。」
主要的道歉語言是「承擔責任」者，正等著聽你承認你的行為是錯的。對這一類人而言，「對不起」三個字一點都不像道歉。他們希望你願意為你所做或所說的承擔責任，並且承認錯誤。
3. 補償
這種道歉的語言尋求「改正的機會」，一個把結婚紀念日忘得一乾二淨的丈夫，說：「我知道我真的搞砸了，我無法相信我竟然把我們結婚紀念日給忘了，怎麼有這種丈夫啊？我知道我所做的已無法挽回， 但我希望有機會補償妳，請妳想一想我可以怎麼補償， 然後告訴我，好嗎？妳值得最好的，我想給妳最好的。」如果妻子的道歉語言主要是「補償」，那麼她肯定會想出一個讓丈夫補償的方法的。
對於主要的道歉語言是「補償」的人，他們其實是想知道「你還愛我嗎？」你的行為表現似乎是不再愛他們了，他們心想，如果你還愛的話，怎可能做這樣的事？ 因此，他們要求你使用他們的愛語，如果他們主要愛語是身體的接觸，那麼他們要告訴你的是：「你能抱抱我嗎？或我們能愛愛嗎？」
另一方面，假如他們的主要愛語是接受禮物，那他們很可能要求你送一個他們一直想要的禮物，那樣才叫真心表達你的愛。假如他們的愛語是服務的行動，他們可能說：「你想彌補，是吧？那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把車庫整理好。」
假如他們的主要愛語是精心的時刻，他們可能會要求某個周末出去玩—就你們倆。而以肯定的言詞為愛語者，會要求你以言詞保證你的愛沒有變，他們的意思可能是：「寫一封情書給我吧，告訴我你為什麼愛我，你有多愛我。」對他們而言，言語比行動更重要。
4. 真心表達願意改變行為
這種道歉尋求一個計畫好讓自己不再犯同樣的錯誤。「再度失控發脾氣」的丈夫可能說：「我也不喜歡自己這樣，這樣不好。我知道上個禮拜我才失控發脾氣，這種事必須停止。妳值得更好的對待，妳能幫我想個辦法，讓這種事不再發生嗎？」他渴望改變，傳達給妻子的是誠意十足的道歉。
這對夫妻決定，下次他感覺快一肚子「火」的時候， 就要對她說：「老婆，我要出去走走，等下就回來。」他要出去冷靜一下。三十分鐘後回來，他可以對她說：「我很愛妳，謝謝妳給我暫停的時間，我不想再失控對妳發脾氣了，謝謝妳幫我克服這脾氣。」
在某些人心目中，如果你的道歉裡面不包含改變行為的意願，就不叫真正的道歉，你說再多話也沒用，他們就是看不到你的誠意。他們認為如果是真心道歉，就要想辦法改變行為。
5. 請求原諒
「你願意原諒我嗎？」這話聽在主要道歉語言是「請求原諒」的人耳中最動聽了。在他們心目中，如果你有誠意道歉，就該請求他們原諒，這才叫道歉的真諦。你使他們受了傷，他們想知道：「你想要被原諒嗎？你想要除去因你的行為所造成的傷害嗎？」真正能使他們被你的誠心道歉感動到的，是請求原諒。
對方覺得什麼方式有意義，就用那種方式道歉，這樣一來，原諒就變得很容易，這是湯瑪斯博士與我的研究發現的。當你嘗試表達歉意，對方多半想知道的是：「你是真心道歉嗎？」不過，他們判斷你是否真心的方式卻是看你說道歉的時候，能不能感受到你的誠意。這意味著，你必須學會用他們主要的道歉語言，這樣你說道歉的時候，他們才會感受到你的誠意。
卡爾學會說「對不起」
學習有效的道歉不見得容易，有些人可能會認出以下真實故事摘自我們的《打動人心的道歉》（The Five Languages of Apology）一書。
正在考慮結婚的卡爾跟女友一起來聽我們的一場研討會，填寫完道歉的問卷後，曼琳告訴他，她最希望聽見的道歉是「對不起」。會後卡爾上前來，「說實話，我不知道我是否曾經說過這三個字，我覺得很『女孩子氣』。從小我就被教說真男人是不道歉的，我猜想那樣才叫男子漢吧。」「我真沒把握能開口說出那三個字，但曼琳好像很在意這事。或許我們不應該做你們的道歉問卷的啊！」他開玩笑地說。
「從另一方面看，或許應該說，還好你們做了問卷。」我笑著說：「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這輩子有沒有做過一件悔不當初的事？做了之後，你對自己說：要是當時沒那樣做的話就好了。」他點頭說：「有，我在我母親告別式的前一晚喝得醉醺醺，所以隔天早上頭痛得不得了，喪禮怎麼進行的我完全不記得。」
「你對那件事感覺如何？」我問。「很差啊！」卡爾說：「我真覺得自己很不孝。母親的過世對我是個沉重的打擊，我們母子感情很好，我什麼事都可以跟她談。那時我大概是想借酒澆愁吧，但我喝得太多了。我知道如果她還在，看到我這樣肯定會很傷心。她一直勸我不要喝那麼多酒。我只希望在天堂的人不知道地上的事，因為我不想令她傷心。」
「暫且假設地上發生什麼事，天堂的人都知道，你母親真的對你的行為感到失望。又暫且假設你有一個機會跟她說話，你會說什麼？」卡爾立刻眼眶泛淚，說：「我會告訴她，真的很對不起，讓她失望了。我知道那不是喝酒的時候，要是能回到那晚，重新來一次該有多好，我不會去酒吧，我會告訴她我真的愛她，希望她能原諒我。」
我用一隻手臂環繞卡爾的肩膀，說：「你知道你剛才說了什麼嗎？」他猛點頭，說：「我知道，我剛才跟我的母親說對不起，感覺很好，你想她會聽見嗎？」他問。「我想她有聽見。」我說：「我也認為她已經原諒你了。」「差勁，我沒打算要哭的。」他一邊說一邊擦去臉頰的淚水。「這是另一件事；你從小也被教說真男人是不哭的，對吧？」「是啊。」
「這麼多年來你還真聽了一些不良資訊，卡爾，」我說：「其實啊，真男人真的會流淚。從來不哭的男人是塑膠做的吧。真男人也會道歉的，甚至知道自己傷害了心愛的人時，也會說『對不起』的。
卡爾，今天你表現出真男人的樣子。千萬別忘記，如果你和曼琳結婚的話，你不會是完美的丈夫而她也不會是完美嬌妻。不是要達到完美才能有美滿的婚姻，但是，當你們做了令對方受傷的事，不可以不道歉，而說『對不起』是曼琳主要的道歉語言，那麼你就要學著說。」「懂了！」他微笑地說：「我很高興我們來參加這次的研討會。」「我也是。」我說，然後看他轉身離去。
一年後，我在南卡羅來納州的哥倫比亞市主持一場研討會，那是星期六早上，距離開場還很早的時候，卡爾和曼琳就走進來了。「我們提早來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跟您說說話。」他說：「我們想告訴您，去年在夏田市那場研討會幫了我們很大的忙，那是我們關係的一大轉捩點。研討會後三個月，我們結婚了，那天學到的事常提醒我們。」
「假如沒去參加那次研討會的話，今天我們可能在鬧離婚了。」曼琳說：「我一點都不知道結婚第一年那麼不容易。」「告訴我」我說：「卡爾知道怎樣道歉了嗎？」
「會啊，我們都很懂得怎樣道歉喔，」她說：「那是我們那天學會的主要事情之一，當然還有五種愛語。這兩件事幫助我們在婚姻中生存下來。」卡爾說：「對我來說並不容易。但是那天我向母親道歉是一大突破，我領悟到誠實面對自己的行為有多重要。」「你的愛語是什麼？」我問曼琳。
「服務的行動。」她說：「卡爾在這方面真的很棒， 他甚至洗衣服還折毛巾喔。」卡爾邊搖頭邊說：「我從來沒想到我會那樣做，但我必須承認，比起說『對不起』，洗衣服還是簡單多了。但這兩件事我都學會了。我想要有美滿的婚姻。我的老爸老媽婚姻並不幸福，曼琳的父母也一樣。我們都希望白頭到老，這就是為什麼今天我們又回來上課複習，我們期待學習一些新的東西。」「你是真男人。」我一邊拍他的背一邊說。
回顧我自己的婚姻生活，真希望早點知道道歉的重要性，還有怎樣道歉才有效，那會免去我們許多冷戰的日子，省得我在那邊空想著凱洛琳何時會忘記我那些酸言冷語。
談心時光 Talking It Over
1. 還記得上一次你道歉是什麼時候嗎？你記得當時你說了什麼？
2. 還記得上一次某人向你道歉嗎？看起來有誠意嗎？你有沒有原諒那人？為什麼有或為何沒有？
3. 你們期待聽到怎樣的真誠道歉？互相討論一下。
4. 目前你們有任何需要道歉的事嗎？何不今天就道歉？
作者簡介｜蓋瑞．巧門 (Gary Chapman)
是全球翻譯成49種語言、銷量超過1000萬本《愛之語》（The 5 Love Languages®）系列的作者，也是「婚姻與家庭生活顧問公司」主任。他常到世界各國主持婚姻研討會，他還有廣播節目在四百多個電台播放。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介紹，請上網站。
本文／圖經授權選摘自格子外面出版《咦？不是你去刷馬桶嗎：結婚前早該知道的12件事》
責任編輯／蔡昀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