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不一樣的歌聲
越南共產黨厲行經濟改革,卻長期箝制言論自由,人們常因評論時事而坐牢,科技巨頭谷歌、臉書也淪為幫凶打手。但是,兩位歌手仍然勇敢唱出不一樣的聲音!
01

無懼國家機器審查,發起反擊越共的音樂變革!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厄戴來台高唱「禁歌」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越共扼殺自由與一般老百姓,但我唯一渴望的只有自由。」──越南異議樂人厄戴

越南獨立音樂圈重量級樂人杜阮玫瑰、厄戴,是該國唯二敢於挑戰政治禁忌的歌手,也雙雙被越共政府封殺。杜阮玫瑰與厄戴9月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開幕論壇,難得在自由土地上吐露心聲,「越南半世紀以來一直是共產體制,人民被洗腦,不敢罵政府」,音樂抗爭之路很孤獨,但仍抱持著啟蒙觀眾的希望,「總有一天會有足夠多的人與我們一起推動變革。」

「病態」國家機器的恐怖審查

今年74歲的厄戴(Ngoc Dai)與35歲的杜阮玫瑰(Mai Khôi),前者曾在越戰中為國家奮勇殺敵,後者曾是流行音樂明星,但都對越共政府感到失望,也因為批判時政而無法公開演出。「我認為這很不公平,人應有說話、表達所見所感的權利,」玫瑰說,過去在流行樂壇打滾10多年,「我很清楚越南文化部審查藝術作品的流程,那就是一個濫權的機構。」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厄戴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厄戴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談到越南的文化審查有多嚴厲,玫瑰指出:「在發行專輯之前必須遞交完整內容,文化部可以隨意禁止歌手唱某段歌詞、穿什麼樣的衣服,甚至可以要求不准發行專輯。在這制度下,熱愛自由創作的我非常痛苦,因為歌曲就像是我的孩子,當有人審查我的歌、禁止歌曲問世,那就像是殺了我的孩子。」

作為歌手,被噤聲無疑是最殘忍的懲罰。厄戴痛批:「越南是很病態的國家,比任何國家都還要有病。在獨裁政體下,無數人因為勇於做自己而入獄。面對審查,不服輸的我也只有兩條路,餓肚子或進監獄。」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實驗創作不僅是藝術探險,也是抗爭工具

雖是不同世代,但厄戴與玫瑰兩位孤獨的異議音樂人相遇之後,由於同樣渴求自由且熱愛實驗音樂,因此決定攜手合作。玫瑰說,第一次聽到厄戴的音樂是在7到8年前,「我當時一聽就感受到何謂前衛音樂,也覺得只有這種音樂才能完整表達我的強烈情感,才能觸碰到靈魂深處。受到厄戴的啟發,我也開始創作前衛的實驗音樂。」

被越南當局封殺,意味著不可能公開發專輯與演出,這幾年來玫瑰與厄戴唯一的地下音樂基地,藏身在河內市中心一幢不起眼的法式風格矮房裡頭,那是「浮沙」(Phù Sa Lab)音樂實驗室,2014年以來免費提供他們錄音與表演的場所。在那裡,他們可以盡情自由創作,實驗傳統樂器與吶喊、前衛、批判性音樂的碰撞。

實驗創作不僅是藝術上的探險,也是抗爭的手法與工具,杜阮玫瑰與厄戴多年來試圖透過不同的創作形式表達訴求,他們在「浮沙」製作的專輯直白地批判時政,不乏要求獨裁者自省的歌曲,像是「再教育營」(Re-education Camp)、「先生,請」(Please, Sir)。他們再也不走「正常渠道」發行,改在網路上直接釋出音源。偶爾,他們也會在「浮沙」的「地下舞台」現場演唱。

「沒有地方可以表演了……」唯一實驗音樂基地被封

然而這種行為在越南當局眼中是「反動」與「犯法」的,根據越南刑法,他們可能會遭判「濫用民主自由」、「反國家宣傳」罪名,最高處20年有期徒刑。儘管迄今未被逮捕、判刑,但無奈的消息時常打擊著他們。厄戴表示,他9月26日晚間接到越南政府的電話,對方劈頭就說:「我知道你明天要去台灣。」他無法得知越共的意圖,但可以確定的是,越共確實緊緊掌握著他的行蹤。

玫瑰指出,同樣在9月26日,「浮沙」實驗室被越南政府強制徵收了,儘管「浮沙」的老闆早就預付10年租金,但政府強制清空建築,任何人都無能為力,「現在我沒有地方可以表演跟錄音了。」在音樂上,「浮沙」是越南絕無僅有的前衛音樂實驗場所,從政治角度來看,「浮沙」是異議樂人的最後容身處,現在沒有人知道它何時才能重建。

無懼樂人高唱禁歌,絕望境地裡永懷希望

越南異議歌手厄戴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越南異議歌手厄戴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今年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的舞台上,兩位音樂人難得在毫無警察臨檢威脅的地方同台合演,盡情唱出反擊越共壓制的跨世代之聲。玫瑰說:「這次演唱的歌曲中,一些曲目是首度公演,還有厄戴40年前就創作的歌。厄戴有很多歌曲因為之前在越南被禁,再加上他的歌難唱,很少有歌手能駕馭、膽敢唱出敏感的歌詞,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公演。」

儘管回到越南之後,還有漫漫的抗爭長路要走,玫瑰說:「我一直保持希望,就算身處在毫無希望的地方,什麼都沒有,也沒有機會公開表演,但我還是認為,終有一天我們的歌可以啟蒙足夠多的越南聽眾,願意與我們一起推動變革。」

厄戴也同樣保持樂觀,「我把希望寄託於年輕人,年輕人也許會改變我們的國家,讓政權有天能改頭換面。」他還提到台灣與香港的民主運動生命力蓬勃,「台灣人有獨立思考與堅強的精神,香港人也是,正在為自己的自由努力,我支持他們,也認為台灣與香港的精神是越南人要學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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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挺過血腥越戰的北越軍人憤然退出共產黨……越南異議樂人厄戴談反共歷程:是國家背叛我們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我見了共產人士,

我們的兄弟,

讓我們失去記憶的兄弟,

失去了我們的聲音,

失去了珍貴的事物。」

低吟、呢喃頓時拉開沙啞的嗓音嘶吼,平時笑眼慈祥的越南異議樂人厄戴唱起控訴越共的歌曲時,眼泛淚光,彈著鋼琴的手指不停顫抖,他是一位有很多故事可說的長者,但他已經被越南政府噤聲了很久。

厄戴(Ngoc Dai)來自北越,曾參與越戰,挺過1968年最為血腥與漫長的戰鬥「順化戰役」,直到1975年越南人民軍攻下南越首都西貢。厄戴接受《風傳媒》專訪時指出,他基於對祖國的熱愛,志願參與越戰,「政治宣傳洗腦了我,讓我相信共產政府是最完美的體制,能帶來幸福與富裕的生活,因此志願跟隨越共的政策,奉獻愛與熱忱。最後我發現這一切都是謊言。」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國家早就背棄我了」

對抗美國大兵與南越軍隊時,他時常能聽到來自南方的統戰電台播放著反戰歌手鄭公山(Trịnh Công Sơn)的歌曲,歌詞一字一句都刺痛著他的心,「聽著歌曲的同時,心中有很多澎湃的情感,尤其是對戰爭的厭惡,還有鄉愁,我思念的親友與家鄉。」

「我在戰爭期間逐漸看清,共產體制的所作所為其實是在扼殺人們的自由,共產政權是騙子。這種不公平令我想要反抗,過去當軍人為了國家作戰,我以為自己做了對的事,還很自豪。但事實是,國家早就背棄我了,這讓我覺得應該為自己著想,必須退出共產黨,不想再為它賣命,也不願跟它拿到任何一毛錢,」厄戴說。

越戰,1966年,美軍B-52轟炸機轟炸越南(AP)
越戰,1966年,美軍B-52轟炸機轟炸越南(AP)

「聽到『審查』兩個字就想吐」

越戰結束兩年後,厄戴開始在河內音樂學院修習古典樂與作曲,1985年他退出越南共產黨。1990年代,他為多位越南歌唱名伶創作具實驗風格的流行歌曲,成為當地著名的作曲人。20年前就開始創作實驗音樂,厄戴表示,以前越南沒什麼人欣賞實驗音樂,所以他的創作受到很多批評,「那些人常常損我,問我為什麼要做這種音樂。」

然而厄戴仍不懈地藉各種形式的音樂表達自己,「只有音樂能幫助我說出想說的話。」2013年,他發行越南戰後第一張政治議題專輯《鄉村先驅1號》(Thang Mo 1),以實驗音樂為底,有關於性的歌詞「喔翹臀!喔陰部!喔陰道!」,也有藉隱喻唱出對執政共產黨的批判,另一首收錄歌曲《有天》(There are Days)質疑越南戰爭是否有開打的必要。

越戰時期的越南(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越戰時期的越南(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自從越共幾十年前建立政權,對音樂文化產業的嚴格審查就開始了,我有不少歌被當局審查過,他們會要求我修改歌詞。我聽到『審查』兩個字就想吐,國家想審查的東西,就是他們不敢讓人知道的秘密,」厄戴說。

他早認清《鄉村先驅1號》不可能會通過越南文化部的審查,便自行製作了1000張CD,更大膽地將其中幾張郵寄給政府官員與國營媒體,因此遭國家媒體以大篇幅報導撻伐,被稱為「蔑視法紀」、「狂妄的瘋子」,不過媒體的「反向宣傳」還是替他帶起了買氣,1000張CD最後全部賣光。

越南異議歌手厄戴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越南異議歌手厄戴9月27日晚間出席台北「流浪之歌音樂節」論壇,在自由的土地上坦露心聲。(蔡娪嫣攝)

「反抗」是前越戰老兵療傷之道

然而厄戴也遭到當局全面封殺,大批蒙面警察闖進他家,沒收所有樂譜,越南音樂人對他避而不見,再也沒有歌手敢找他合作、唱他的曲子。談到這幾年不間斷地受到越南政府的監控與騷擾,厄戴表示:「他們動不動就要我滾出越南,打電話來威脅我,要我趕緊消失,就像是黑手黨一樣,只是他們比較沒文化,也沒受過什麼教育。」

反抗並不只是為了捍衛音樂創作的自由、控訴越共的不合理壓制,厄戴表示,拒絕向國家機器妥協這回事,還有助於他走出越戰帶來的創傷,「戰士的第一守則就是服從命令,很多人都還沒克服戰爭陰霾,偏執的愛國思想在他們腦中根深蒂固,他們害怕反抗越共的後果,也不敢自私一點、多替自己著想。」

越戰期間北越惡名昭彰的「火爐監獄」(Hỏa Lò Prison),又稱「河內希爾頓」(The Hanoi Hilton)(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越戰期間北越惡名昭彰的「火爐監獄」(Hỏa Lò Prison),又稱「河內希爾頓」(The Hanoi Hilton)(Wikipedia / Public Domain)

豁出去了……以生命為賭注的音樂人厄戴

「現在我一點也不在乎這些審查規則,官員說我在做蠢事,但那是他們的問題,不是我的錯,」厄戴無所謂地笑說,踏出了踩紅線的第一步之後,「就再也不去擔心反覆去踩會有什麼後果,反正我就快死了。有時候也很好奇,我怎麼還沒被抓走。」

厄戴與比他年輕一輩的異議歌手杜阮玫瑰(Mai Khôi)合作,兩人9月底來台出席「2019流浪之歌音樂節」,首度在海外同台獻唱,其中更有40年前創作、但無法發行的歌曲。

厄戴表示,越南還有希望,希望就在年輕人身上,「我相信,還有很多音樂人正在以自己的方式捍衛創作自由,未來會有更多人加入我們的行列,當然政府的壓制只會越來越嚴重,未來並不樂觀,但到我死之前,我都會盡力去做的。」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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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當紅明星捨棄前途,大膽踩痛越南政府禁忌!唯一敢控訴越共暴政的女歌手──杜阮玫瑰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我們要作為人的權利,

我們要歌唱的自由,

我們要集會的自由,

和高舉布條的權力。」

杜阮玫瑰是越南近代樂史上首見且唯一的女性抗議歌謠唱作人,她的音樂風格多變,結合越南傳統民樂、美式民謠與爵士及實驗等各種類,哀嘆的氣音訴出悲哀、嘶啞沖天的高音怒吼著憤懣,直白的歌詞控訴共產暴政。但現年35歲的她也因為積極參與社運,遭受監控與禁演,警察闖入她的演唱會現場,威脅她的家人與音樂夥伴,只為了要她「閉嘴」。

越南藝人毫無自由,她決定大膽反抗

玫瑰(Mai Khôi)從小熱愛彈吉他與歌唱,12歲創作出人生第一首歌,20歲開始闖蕩流行歌壇。2010年,玫瑰獲得越南國營電視台頒發年度專輯獎,實力與人氣獲全國認可,流行明星生涯發光發熱之際,她卻沒有想像中快樂,因為越南對音樂藝術文化的審查制度,讓她喘不過氣。「我們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獲得政府許可,開演唱會、發專輯、辦宣傳活動等等都要先申請,」玫瑰告訴《風傳媒》。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曾被外媒稱作「越南女神卡卡」(Lady Gaga of Vietnam)、「暴動小貓」(Pussy Riot)翻版的玫瑰說道,「關於越南女人、女藝術家該是什麼模樣,我一直在跟保守的刻板印象對抗。8年前我有一首歌沒通過審查,什麼曲子惹怒他們呢?一首歌頌女人身體之美,鼓勵女性勇於享受性愛、表達自我的歌。」

除了悉心孕育的歌曲被扼殺,她還曾遭當眾羞辱:「開演唱會前,要先向文化部申請,通過之後,審查人員會來看彩排,我們必須在寥寥幾個官員面前表演整場,有一次,一位官員猛地站起來對我大罵『你不准穿那種衣服上台,要是你敢穿,我會讓你一輩子沒辦法唱歌!』」

玫瑰說:「我心裡面很憤怒,同時也感到無力,他們這麼沒禮貌,濫用權利打壓我們的自由,我卻無法反擊,什麼也做不了。直到現在越南的演藝人員仍舊活在審查制度的陰影下。」

2016年,玫瑰以非共產黨籍之姿宣布參選國會議員,希望能進入體制內、改變審查制度,但因為候選人提名需經過所在單位、居住社區和越共組織「祖國陣線」投票許可,「祖國陣線」取消她的參選資格,讓玫瑰參選一事鬧得沸沸揚揚。她甚至被當局封殺,消失於螢光幕前,後來美國前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出訪越南會晤她與其他異議人士,使她的「大膽行徑」傳到越南海外。

「她是一位非常有名氣的明星……她為全越南的藝術家,也為表達言論自由而發聲。」──歐巴馬

玫瑰在荊棘下盛放,引吭高歌、永不退卻

「我們不想被毆打,

我們是不會沉默的。」

除了禁止公開表演、發行專輯,切斷作為歌手的所有經濟來源之外,玫瑰說:「越南當局把我調查得一清二楚,直接找我的父母,要父母勸誡我的行為。他們也從我身邊的音樂夥伴下手,使用各種方法讓夥伴再也不敢與我合作。當然,我甚至數不清自己被趕出家門幾次了。」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2017年舉標語抗議美國總統川普漠視越共獨裁。(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2017年舉標語抗議美國總統川普漠視越共獨裁。(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現任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Trump)2017年訪問越南時,她高舉「向川普撒尿」(Piss on you Trump)的牌子,抗議川普漠視越共獨裁統治,她的舉牌行徑也引發當局「報復」,就在抗議隔天,玫瑰與她的丈夫史汪頓(Benjamin Swanton)便被警察驅離家中。

玫瑰開始轉向隱密的地下演唱,不打任何廣告,只有十幾名觀眾知道日期與地點,然而國家機器強大的嚴密監控還是可以找到她,她指出:「警察兩度到我演出的地方盤查,他們直接切斷電源,現場頓時一片漆黑,他們甚至知道是誰替我策畫演出。」

玫瑰於2018年成立另類、前衛的三人異議樂組(Mai Khoi Chém Gió),出版首張專輯《異議》,融合自由爵士與民族樂,開拓了越南獨立音樂的新路徑。越共的打壓之手無所不在,去年3月,玫瑰在歐洲開完演唱會,回到河內國際機場時,被當局逮捕拘留約8小時,同時警方闖入她家,沒收了所有新專輯成品。

溫柔與美麗的微笑之下,是一顆堅韌不拔的心,玫瑰在如此艱困的環境下依舊盛放。「如今我一點都不怕了……我唱歌是為了反抗,述說現在我們國家發生的真相,共產政權如何濫權抓捕人們,越南百姓追求的目標,以及我希望能改變,真心希望我的歌曲能帶來轉變,」玫瑰說道。

越南異議樂人杜阮玫瑰(Mai Khôi)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越南異議樂人杜阮玫瑰(Mai Khôi)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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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學中國箝制網路言論自由」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臉書、谷歌淪威權體制打手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越南箝制網路言論自由,人們因評論時政而坐牢,」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表示,越南共產黨厲行經濟改革,眼裡卻一丁點批評都容不下,科技巨頭谷歌、臉書為保住越南市場,而淪為打手、封鎖異議者的帳號。玫瑰接受《風傳媒》專訪時指出,越共還可能作出更可怕的事情:「它正在學習中國那一套,也許某日,越南也會有一條萬惡的防火長城,屆時我們會完全活在黑暗裡。」

玫瑰(Mai Khôi)是越南近代樂史上首見且唯一的女性抗議歌謠唱作人,曾因大膽控訴不人道的審查制度,而遭受當局的嚴密監控與全面封殺,警察曾闖入她的演唱會現場,也曾把她趕出家門。但玫瑰不懼威權政府壓迫,3年來持續呼籲世界關注越南的人權問題。9月底抵達台北參與2019流浪之歌音樂節,她難得呼吸自由空氣,高唱越南政府不准發行的「禁歌」。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越南異議歌手杜阮玫瑰。(取自杜阮玫瑰官網)

《網路安全法》扼殺異議,科技巨擘淪越共打手

「我們還是有其他藝人與音樂家試著表達自己,但政府讓他們無法發聲,所以我們難以得知他們的故事,」玫瑰表示,網路逐漸普及帶來了轉機,異議人士第一次有避開官方的發聲管道,「10年前網路開始發達,讓越南人找到自由表達意見的新天地,我認為網路有助於傳地民主思想,使人們心胸更開放,這點讓我感到有希望。」

然而越南政府發現網路帶給共產體制的「威脅」,也試圖遏制網路上的異議聲浪,玫瑰指出:「有時我的貼文會被屏蔽。當局修訂《網路安全法》,也會派大批網軍糾正、舉報所有不利政府的言論。只要被盯上,帳號可能會被谷歌(Google)、臉書(Facebook)等大公司停掉,因為網路巨擘垂涎龐大的越南市場,對越南政府言聽計從。」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越南異議樂人厄戴(Ngoc Dai)、杜阮玫瑰(Mai Khôi)來台出席2019年「流浪之歌音樂節」。(流浪之歌音樂節提供)

今年1月1日上路的越南《網路安全法》規定,越南網路用戶禁止散播「被認為反國家、反政府」的訊息,也禁止「利用網路扭曲國家歷史」,如果越南政府提出要求,臉書與谷歌等公司就必須交出用戶資料,同時他們也要在越南設立分部或代表處,將用戶資料儲存在越南。

國際特赦組織(Amnesty International)5月發布的報告指出,越南近來加強羈押政治活躍人士,共有128名良心犯遭關押,人數增加近1/3,其中近1成是因在臉書(FB)等社群媒體平台張貼反政府言論而入獄。玫瑰表示,她一年多以來不斷向谷歌、臉書表達抗議,要求這些大公司別淪為越共的打手。

玫瑰表示:「就網路言論自由這件事情,我過去一年來持續跟臉書合作,避免臉書利用社群規範來扼殺異議,他們有時候會回應我,但並不會付諸行動去改善。他們的回覆像是『這個帳號被停掉是對的,因為違反我們的社群規範』。當我詢問『到底是違反哪一條規範?』他們就會說『你必須自行詳閱社群規範條文。』」

2019年6月3日,多家外媒報導美國聯邦政府準備對臉書、亞馬遜、蘋果、谷歌等科技巨頭啟動反壟斷調查。(AP)
杜阮玫瑰指稱,谷歌(Google)、臉書(Facebook)等大公司淪為越共政府的打手。(AP)

玫瑰說:「我覺得他們永遠拿不出像樣的證據,因為那不是事實。被網路巨擘禁言的那些記者、倡議人士都很專業,也知道怎麼寫文章才可以符合國家法律。但是這些大公司仍然可以拿一些荒唐的理由來鎖住異議人士的帳號。」

玫瑰認為,谷歌、臉書處理舉報用戶的程序一點也不公開、透明,也不願意承擔對全球幾十億用戶的責任,在某種程度來說算是「獨裁」,「但我還是會盡全力去監督他們,要求他們做對的事。」

越南異議樂人杜阮玫瑰(Mai Khôi)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越南異議樂人杜阮玫瑰(Mai Khôi)接受《風傳媒》專訪。(蔡娪嫣攝)

爭取權益沒有那麼簡單,越南人抗爭遭血腥鎮壓

「我們不想成為小魚,

只有死後才浮上水面。」

玫瑰說,越南50年來都是共產體制,人民都被洗腦了,審查系統控制他們的聲音,他們不敢發言,因此越南人權問題相比中國而言,很少被批評,也幾乎沒有人敢說政府的壞話,但是近年來越南人開始懂得爭取自己的權益。

2016年,台塑越南河靜鋼鐵廠爆發大規模海洋污染,嚴重影響當地觀光業、漁業,近50萬人生活受損,被視為越南近代最嚴重的環境災害,越南政府態度消息,保持沉默、隱瞞原因和汙染影響,促使數萬越南人走上街頭示威。

台塑越南河靜鋼廠造成沿海四省海岸嚴重污染,魚群大量死亡,越南民眾強烈抗議(美聯社)
台塑越南河靜鋼廠造成沿海四省海岸嚴重污染,魚群大量死亡,越南民眾強烈抗議(美聯社)

去年6月,越南政府擬通過《經濟特區法》來新增3個經濟特區,並延長外商租地年限至99年,這舉動被民眾質疑是「賤賣土地給中國」,全國各地爆發示威遊行,中越平順省(Binh Thuan)情況最為激烈,大批民眾包圍省政府,丟擲石頭和汽油彈攻擊警方,數百名示威者遭到逮捕。

玫瑰說:「台塑污染那件事,我也在抗議的人群之中,目睹國家怎麼冷血地防止百姓爭取權益。當局限制媒體報導,警察毆打抗議群眾、緝捕參與社運人士。3年後中越爆發的大規模抗議,政府也重施故計,沒有媒體報導中越情況,政府甚至把中越完全封鎖了,我在網路上關注這件事,很希望這會是帶來改變的轉機。但好幾百人因此被逮捕。」

「鎮壓太可怕了,人們還是需要回家,這是越南的現況,」玫瑰無奈地表示,除了網路自由被箝制、社會抗爭遭鎮壓,越南政府也正在模仿中國極權模式,中國多數人都使用微信,越南政府則扶植本土通訊軟體「Zalo」、奪取使用者的各種資訊,這個9成越南人使用的通訊軟體已經跨足行動支付,電子商務,廣告平台等領域,「越共從來不透露政府到底在幹什麼,所以我們不知道他們到底向中國學習了多少。」

台塑越南河靜鋼廠造成沿海四省海岸嚴重污染,魚群大量死亡,越南民眾強烈抗議(美聯社)
台塑越南河靜鋼廠造成沿海四省海岸嚴重污染,魚群大量死亡,越南民眾強烈抗議(美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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