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人力斷層
近年國內50歲以上、39歲以下員警人數均有不同比例增加，唯獨青壯世代大幅減少。示意圖，與本文個案無關。（資料照，蘇仲泓攝）
警察必須體能、經驗兼備，才能勝任各種艱鉅的挑戰。 然而受到勤務長期過勞，以及年金改革等外在環境的影響，近年國內50歲以上、39歲以下員警人數均有不同比例的增加，唯獨青壯世代大幅減少。以2018年最新統計為例，在全國6萬6468名警員中，40至49歲員警人數為2萬4684名，較2015年減少了近8000人，短短4年青壯世代「蒸發率」高達15.9個百分點。
「要成為中華民國員警必須通過許多的訓練與考驗，如果工作環境足夠公平、友善，又怎會有這麼多的中堅份子高唱『不如歸去』？」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基層員警搖頭無奈表示。
警察是公務員，若能熬到屆齡退休，用退休金養老幾乎不成問題。惟根據銓敘部的資料統計，歷年來國內警察人員申請屆齡退休的比例，少的時候甚至連全年退休警察人數的1%都不到，2018年屆齡退休人數182人創近8年以來新高記錄，比例也只占全年申請退休警察總人數1493人的12.2%。
很少有人知道，從值班、巡邏、戶口調查、埋伏攻堅、陸海空違規查緝、失蹤人口協尋…，警察的勤務種類可以細分到上百種之多。期間因為特殊勤務需要取消休假、24小時待命、連續數日甚至數月不眠不休都是家常便飯，隨時可能遭遇無預警的生命危險，更是多數警察工作中的日常。
警察年資10年的阿SIR（化名）說，既然做了警察就不怕苦不怕累，也做好了必要時要燃燒自己的心理準備。但近年每每有警察同僚英勇犧牲，就有人在當事人究竟是「因公死亡」還是「因公殉職」的問題上吹毛求疵；或許這對官僚體系來說只是例行公事，但對遺族來說，卻是攸關數百萬元撫卹金的生存大計，教人看了怎能不心寒！
（延伸閱讀：2018年警察因公死亡18人 折損率創近年新高）
近年政府全力推動的年金改革，引發不少公務人員反彈，甚至不惜走上街頭抗議，殊不知此時依《集會遊會法》在一旁負責維持秩序的警察同仁，很有可能比任何人都想衝進人群中參與遊行，藉此表達自己的心聲。
銓敘部的統計更顯示，全國有6萬多名警察人力，平均每年都有2、3000人引退，且未達屆齡即自願申請退休的比例，幾乎年年都接近90%。2015年警察也跟國內其他公務人員一樣，出現所謂「退休潮」的情況，當年共計有3687名警察退休，占所有警察人數比例6%；更甚者，其中申請自願退休3508人，在當年退休員警員中所占比例更高達95.1%，而功成身退申請屆齡退休的警察人數，則只有區區61人、比例1.7%。
不只如此，國內警察申請自願退休者，普遍有愈來愈年輕化的趨勢。銓敘部指出，以2018年為例，在總計1493名退休的警察中，未滿44歲者就有28人、比例1.9%，45至49歲的人數及比例更多達295人、19.8%， 換言之，在所有退休員警中，平均每5人中就有逾1人不滿49歲，幾乎是在能申請退休的第一時間，就毫不考慮地拔腿狂奔而去。
影響所及，目前國內警力看似不缺，老中青分布卻明顯出現了斷層，其中又以40至49歲的青壯世代警察比例變化最大，2018年統計結果，竟較4年前減少了7728人、15.9個百分點；取而代之的，則是50至59歲員警與未滿30歲初出茅廬員警人數與比例的大幅增加。警察世代傳承青黃不接，不僅不利人事穩定及勤務績效發揮，也為整體治安環境埋下了隱憂。
員警執行勤務時，常須冒著生命危險。圖為台北市警察局於2019年3月，進行「快打部隊壓制聚眾鬥毆實戰演練」。（資料照，蘇仲泓攝）
中華民國警察的傷亡折損率有多高？根據銓敘部退撫司的最新統計，2018年符合因公死亡（含因公殉職）警察人員共計18人，不但創下近年新高，也使近5年因公死亡警察總人數累計至65人，即人民保母平均每年因公折損人數達13人。當然，這還不包括幾乎每年都有近千名警察因公務危難、意外或過勞，動輒必須付出重殘甚至永久癱瘓的代價。
為了維護治安、保障民眾安全，警方與警匪對峙，雙方隨即展開槍戰，這是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場景。 然而現實情況中，警察人員必須賭上性命執行的勤務，可不只有在與持有槍彈的歹徒決一死戰時；舉凡國道警察查緝超速違規、鐵路警察處理補票糾紛，乃至於長期積勞成疾導致的心因性猝死等，都有可能隨時取走他們寶貴的生命。
主管公務人員撫卹業務的銓敘部退撫司指出，中華民國警察依官等高低大致可分警監、警正、警佐3種，而據實際發生並呈報至銓敘部審核通過的公務人員撫卹人數統計，2018年警察人員「因公死亡」者依其官等分別為警正7人、警佐11人，共計18人不但較前年增加4人，更創下2014年以來國內警察人員因公折損的新高記錄。
更甚者，根據《警察人員人事條例》規定，警察人員因公死亡雖也有可能是因公殉職，卻不等於因公殉職；換言之，因公死亡警察人員是否可獲從優撫卹，還必須接受個案核定；而是與不是的認定之間，依員警官等官階不同，遺屬可以領到的撫卹金，最多有可能出現2000萬元抑或1400萬元的天壤之別。
（延伸閱讀：退休者平均每5人就有逾1人不滿49歲 警察青壯世代人力出現斷層）
「真的很難想像，就在去年10月《警察人員人事條例施行細則》第17條修訂之前，警察因公死亡要被認定為因公殉職，還要符合語意籠統的『冒險犯難』要件，難怪被核定不通過的警察遺屬就算也拿了上千萬撫卹金，還是對政府迭有怨言。」一名不願透露姓名的基層員警說。
所幸人民保母的聲音，政府終於聽到了！2018年10月2日起，警察因公殉職要件從所謂的冒險犯難修訂為：一、執行搶救災害、拘提或逮捕案犯勤務，遭受暴力或意外危害以致死亡；或二、在執行相關勤務時，因處理對其生命有高度危險之事故，遭受暴力或意外危害以致死亡者…，且在此法條修訂前未經審定之警察撫卹案，一律適用修正後的規定。
即使如此，對警察人員來說，全年365天排班、長時間輪班、日夜顛倒、作息紊亂，都是工作常態，還須承受異於常人的高壓力。更甚者，只要當了警察，想與妻小共度結婚紀念日、生日、畢業典禮、成果發表會等人生重要的時刻，都成了一種「奢望」，就連逢年過節，警察也常是家族團圓桌上那個唯一缺席的人。
因為自己的工作與理想，活著的時候不能時時陪伴家人左右，死了也不能保證家人一定能獲得最好的照顧，難怪不少警察同僚會私下相互調侃：「兄弟，下輩子我們不要再當警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