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是決定婆媳關係的關鍵角色。丈夫必須有意識，並且及早在原生家庭及婚後家庭做好區隔，界定好責任及範疇。
華人家庭的人際關係總是相當緊密，而其中亙古難解，總是有說不完的故事，也是許多人茶餘飯後，左鄰右舍信手就能拈來的話題，那就是婆媳關係。
正巧，我剛觀賞了一部相當精采，由華裔演員主演的浪漫喜劇愛情片《瘋狂亞洲富豪》。裡面的麻將戲，正完美演繹了婆媳間的角力，也讓我想起諮商室，或者親友對話裡，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男人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諸多案例。
「她根本就配不上我兒子！」她吐了這麼一句，說的是與她兒子從大學三年級開始戀愛，至今交往四年的女友。她的兒子目前正在攻讀碩士，估計也快畢業了，而女生則在出版社擔任小編輯，其實倒也是勤懇、務實，就不知道為何讓她如此眼裡帶刺。
「小倆口不是挺好的嗎？聽起來相處和睦，脾氣也不錯，兩人挺般配的啊。」
身為晚輩的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般配？她才大學畢業！而且外型樸素，平凡不起眼，總之，沒有我的緣！」
她喝了口茶，順了順哽在她胸口的那股氣。
我回想起這位長輩的婚姻故事，尤其她所親身經歷的婆媳關係，就是一段辛苦的過去，甚至直到現在仍是。她的婆婆生性勤儉，加上食量小，熬一鍋湯、煮一頓菜都可以吃上好幾餐，而她就只能忍氣吞聲，比照辦理。什麼反覆加熱不新鮮，什麼亞硝酸鹽對人體的可能影響，廚房沒有她能置喙的餘地，包含連教養兒女都是。
曾經，她也是不被接納的媳婦……
在華人社會裡，時常可以見到長輩挑剔晚輩喜歡的對象，甚至介入晚輩的婚姻，例如，還在交往期間，就可能多方探詢對方的條件，而更常見到的是，提到自己的兒女如同珍寶，但說到對方的兒女，就如同稻草。
總覺得自家的優秀非凡，別家的只適合往旁邊站。想娶我家女兒，想嫁我家兒子，分明就是高攀。舉凡學經歷、收入及開什麼車都能挑剔，連身高、體重、腰臀比，都可以列入考核項目之一，彷彿自己的兒女是國際巨星，沒人匹配得起。
我們時常以為，當多年媳婦熬成婆，就會一改過去為人媳婦時，缺乏尊重及平等對待的關係模式，但我更常看見的卻是，才剛交往，就看兒子的女朋友不順眼，明示、暗示這一個，媽媽我不中意；而如果已經結婚，婆婆看著媳婦總覺得不夠溫柔體貼、照顧不夠周全，甚至想若換我來，肯定裡外照料都完美。
我也不時聽到，有些看似相對開明的婆婆會說，「我把媳婦當成女兒。」這乍聽是件好事，然而我觀察了許多抱持此心態的婆媳案例，所謂當成女兒看待及對待，正是矛盾及弔詭之一。因為從精神分析的角度，母女關係本身就有著微妙的動力，甚至有著複雜難解的議題，截然不同於母子關係。
我們不妨來看另一種婆媳關係的案例。
「多子多孫多福氣，媽相信你可以。兩個不孤單，四個更熱鬧。」婆婆堆起微笑，總是笑意盈盈，語氣也很溫柔，怎麼看都是完美無比。但是身為媳婦的她，心裡卻有些不自在。怎麼說呢？婆婆不時打電話跟她聊天，聊些什麼呢？就是她心中的期盼：希望早日抱孫，希望媳婦快點生小孩；或者她心中的不安：擔心待字閨中的小姑、擔心家裡開銷及支出、擔心哪位親友最近身體不適，或者需要調頭寸。
然而這些話，婆婆卻不太會對兒子講。婆婆總說兒子平時工作忙，這些小事不用讓他知道。反正男生粗枝大葉的，聽了，幫不上忙，也可能讓兒子心煩。
「矯枉過正」的友善，內心深處其實有著陰影在呼喚
有些婆婆非常多禮，甚至相當客氣，連碗筷都不讓你洗，是因為她也曾是受苦的媳婦嗎？她看起來開明，沒有壓迫，無懈可擊。然而人心卻是複雜的機制，有些「矯枉過正」的友善，有些「極力打造」的親暱，內心深處其實有著陰影在呼喚。
我們內在深層的慾望，時常有著衝突相隨作伴，詭譎神祕，所以難以辨析與覺知。因為它迂迴曲折，變形過好幾次。努力營造親密，想要當個與時俱進的好婆婆，卻使得內心真正的期盼不好明講，然而那股矛盾的衝突及驅力，可能化為另一種方式，用更間接，並且隱微的方式，帶給媳婦為難及無形的壓力。
那股無形壓力不至於笑裡藏刀，而是笑裡隱隱夾帶了，「我都這麼友善了，你若是太過自我主張，那麼就是太不應該。」讓為人媳婦的你，無論表態、不表態，自己都像個壞人一般，相當為難。往往介於中間，身兼丈夫及兒子兩種身分的關鍵人，這時還像局外人，完全不知道他的婚姻裡有著這些洶湧暗潮。
父母都曾經是受傷的孩子，婆婆也曾經是受委屈的媳婦
這一代婆婆們的辛苦，在於她們也正在覺醒。她們正在傳統及現代，他人和自我當中持續拉扯，所以動輒得咎，彷彿怎麼做都錯。許多婆婆，都是傳統父權社會下的命運承襲者，甚至是她的先生，也就是公公意見的代言及執行者，然而就因為「婆媳關係」先入為主的魔咒，變成女人與女人之間的戰爭。其實，這是整體女人與父權社會的對抗，但是我們都錯把盟友當成對手，繼續內戰，狼煙四起，哀歌不斷。
臨床心理師的處方箋
1.超越傳統及定型的婆媳關係
一聽到婆媳關係，你的第一直覺及想像，是不是感受到壓力？是的，這些都是深植於潛意識、先入為主且過時的預設立場，如同魔咒一般，並在不知不覺中活成了真實。
如果今天你和婆婆是在其他的情境裡相識，你們很有可能是忘年之交，甚至是相談甚歡的知己，但卻因為婆媳關係四個字「先」置入腦海裡，所以你開始讓自己如坐針氈，放大了你與婆婆相處及互動時的細節，無論是婆婆的眼神，婆婆的表情，婆婆的一句話，甚至是婆婆說出口的一個字。
所以，適時拉回中性，也留意別過度，甚至扭曲解釋。還有，覺知自己內心的期待。當期待過高或者不切實際，緊張及焦慮也會一起來。
2.你們是「合作關係」，也是彼此的嘉賓
關鍵是身兼丈夫，同時也是兒子角色的男子。沒有他的存在，婆媳關係就無法建構出來，所以，婆媳關係是會變動的，會隨著夫妻關係的變化，而連結，或者解散。
過去的思維如同陳年窠臼，而身處關鍵位置的中間人，該清楚自己的角色及作用，有意識，並且及早在原生家庭及婚後家庭做好區隔，界定好責任及範疇，讓大家能夠偕同合作，而不是放手讓愛他的兩個女人如同宮鬥。
你們因為他，才有了連結，所以他是鑰匙，也是邀請函，也因此，你們是被邀請進入彼此生命裡的嘉賓，無須委屈，也別再委屈。別讓婆媳問題延續下去，創造三贏的關係，需要三個人的智慧。別再婆婆與媳婦纏鬥個沒完，男人總是狀況外。二十一世紀的我們，應該一起換個新腦袋。
作者介紹｜洪培芸
臨床心理師。中原大學心理學臨床組碩士。現任養心心理治療所心理師、新北衛生所駐點心理師、桃園特殊教育團隊特約心理師、台灣菲斯特─心職場系列講師。
曾應邀到News98電台、台北愛樂電台及環宇廣播電台分享。目前在《今周刊》、《大人學》擔任專欄作家。文章持續受到《商業周刊》、《Cheers快樂工作人》、《業務講堂》……等媒體轉載，也是大專院校常邀請的心理學專家。
本文經授權轉載自寶瓶文化《人際剝削：為什麼我們離不開有毒的人際關係？78個原則，贏回人生主導權》（原標題：當未來的婆婆說：「你配不上我兒子！」）
責任編輯／林安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