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又天專欄:〈夜來香〉是為著什麼而「淒愴」?

2016-01-31 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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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既是表演,也是實情;愛好天然者會愛其嗓音裡流露的繁富情感,世故者會讚賞她的生存能力,肯定她懂得用什麼姿態行世最能保護自己,欣賞她1950年代復出時寶刀未老的演技。後來她去做議員,這個演員的進階職業是真適合她。不論她是否有從政的天賦,以她的生長背景、經歷過的特務政治和戰爭,人情世故的歷練是太足夠了。她從政並沒有特別宏大的建樹,然而她也把這個角色扮演得很好,於70年代後再度把握了時代給她的推進中日友好的使命,以得體的言行處理了她與日本不光彩的過去,最終用她的自傳伸張了題中應有之義。

 引導我深入解讀李香蘭的契機,是前幾年撰寫日本賠償問題的論文時,我讀到《傳記文學》一篇記述勝利後駐日代表團的文章,作者特別記了一段花絮,不指名道姓地指出李香蘭在代表團間穿梭,當了一陣交際花,還傍上了團長朱世明將軍;現在網上很多文章都有加油添醋地記載這一段,我也不必隱誨。然而我的感想不是輕賤,而是敬她有辦法;不論背後動機如何、心情如何,她能運用自己累積的資本來求生。而當時她和代表團眾人的往來情形是怎樣,這之中當何等有戲?之後,我再回去聽李香蘭的歌,就聽出味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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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覲鼎:〈參加駐日代表團的回憶〉,原載《傳記文學》創刊號,1962年6月。這一面的側寫可以稍稍補充李香蘭回憶錄裡並未明言的部份。
沈覲鼎:〈參加駐日代表團的回憶〉,原載《傳記文學》創刊號,1962年6月。這一面的側寫可以稍稍補充李香蘭回憶錄裡並未明言的部份。


她有辦法,她把得住,但「找到自己的位置」是一個恆久的焦慮,是日本人很普遍具有的焦慮,幼時在中國長大,假扮成中國人的她對此更加敏感;這焦慮與自持的辯證,隱在聲情中,現在歷史裡,也就形成了李香蘭最獨特的,能引動我們幽微心思共鳴的魅力。然而我們凡人一般大概寧願不要這種魅力的,山口淑子也親手在她生前便結束了李香蘭的傳奇,得享安富尊榮的晚年,應該說,這是一個在演藝與政治兩大是非圈中浮沉的凡人的最好結局了。

*作者台北人,台灣大學歷史系學士,北京大學歷史系中國近現代史碩士,香港浸會大學人文與創作系博士候選人;作家、歷史研究者、也是漫畫工作者。2013年創辦「恆萃工坊」,目前的產品有《易經紙牌》和《東方文化學刊》。本文原刊於《流行詞話》30期,現加以增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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