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戒嚴期間用假名或不著譯者方式翻印的舊譯超過千種(我已查到1400種),作為翻印來源的種子書達600種(每本種子書平均被兩家以上的出版社翻印),其實是相當嚴重的問題,在研究上往往造成誤判。像是1986年遠景出版的六本杜斯妥也夫斯基全掛名耿濟之譯,其實只有三本是他譯的。他譯的三本是:《死屋手記》、《少年》和《卡拉馬助夫兄弟們》。而其他三本雖然都署名「耿濟之」,其實不是他譯的。原譯者是:汪炳焜的《罪與罰》(1936,上海:啟明)、紹荃麟的《被侮辱與被損害者》(1943,上海:文光),以及高滔/宜閑合譯的《白癡》(1943,上海:文光)。
其中最奇怪的是《白癡》,明明有耿濟之的譯本(1947,上海開明),為什麼挑了別人的譯本,又要掛耿濟之的名字?說到底,還是因為戒嚴的關係,搞得大家長年不敢用真名,假名用久了也糊塗了。而耿濟之的名字被亂用也不只是遠景,1973年台南東海出版的《煙》,也署名耿濟之譯,其實是陸蠡的譯作。耿濟之譯的《獵人日記》曾以「江子野」、「克強」等假名翻印,而這四本汪炳焜、紹權麟、高滔、宜閑、陸蠡的譯作,通通被當作是「耿濟之」的作品。只能說,台灣書目資料真是一筆糊塗賬,千萬不可盡信。其他莫名其妙多了幾筆作品的還有朱生豪、林語堂和伍光建,這些譯者地下有知,可真是要哭笑不得。
陳逸的修改,據說是根據俄文版和英文版。改的幅度相當大,至少比遠景的「耿濟之」改汪炳焜的幅度大很多:
七月初一個十分炎熱的晚上,一個年輕人從他租住的第七小巷的一棟公寓裡走了出來,似乎很猶豫地,慢慢地朝K橋走去。下樓的時候,他成功地避開了女房東的視線。他所住的閣樓是在一幢五層樓房的頂層,與其說那是一個房間還不如說像一個壁櫥。每天為他提供膳宿和服務的女房東就住在他的下一層。他外出必定要經過她的廚房門口,而廚房的門一直是開著的。每次經過那裡時,年經人總是有一種病態的害怕心理,使他皺著眉頭好像感到羞恥一樣。他欠了女房東的房租無法償付。他很怕撞見她。
除了修改這本張冠李戴的《罪與罰》之外,陳逸欲罷不能,2013年又修改了《死屋手記》,一樣由遠景出版,還好《死屋手記》真的是耿濟之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