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中東極端份子囚禁40個月,只要出聲就會被「折磨」⋯重獲自由的戰地記者道出無法想像的「囚犯生活」

2018-11-30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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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囚禁的日子,在安田純平心裏永遠烙下痕跡。(圖/Pixabay)

被囚禁的日子,在安田純平心裏永遠烙下痕跡。(圖/Pixabay)

在敘利亞被伊斯蘭極端分子囚禁40個月之後,日本記者安田純平於上個月獲釋回家。在日本,他受到一些網民的批評。安田純平接受德國之聲采訪,談到他所遭受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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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時候,早上醒來,睜開惺忪睡眼,安田純平不敢相信自己已獲自由。「這很奇怪,但是在敘利亞的囚禁中我經常夢見這樣的場景:我在東京自己家裡,只要打開門走出去,我就自由了。」44歲的安田純在接受德國之聲採訪時說。

他繼續說:「而現在,我的夢變成了:我回到了敘利亞,仍被囚禁著,一動也不許動。這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

在敘利亞度過了三年零四個月的拘禁歲月之後,安田純平還有很多方面需要調整。拘禁者來自沙姆解放組織(Hayata Tahrir al-Sham),又叫敘利亞基地組織。

2015年6月中旬,身為自由記者的安田純平剛剛從土耳其邊境進入敘利亞,就被拘捕成了人質。安田純平被關押的地點至少有10處,其中包括一個面包廠和一個私人住所。那段時間,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國家,時不時就有外國記者和救援人員被公開殺害。

當他獲得釋放,於10月25日返回日本之後,社交媒體上出現激烈批評的聲音,認為他給國家外交帶來了極大的麻煩。有傳言說,為了贖回他的自由,日本政府支付了巨額的贖金。對此,日本政府拒絕置評。

批評者說,在沒有做好充分准備的情況下,擅自行動,貿然進入戰亂國家敘利亞,導致災難性的後果,他應該自負其責。

社交媒體的批評認為他「擾亂社會」,給日本帶來「負面影響」,是一種「反公民」的行為。安田純平為自己給家人和政府帶來的麻煩道歉。但是他拒絕為作為記者工作而道歉,尤其是前往戰亂頻仍的中東地區--在那裡,人們生活在危險和痛苦之中,而日本媒體的報道十分不足,社會公眾的關注也遠遠不夠。

「9.11」襲擊

「當『9.11』襲擊发生的時候,我在日本一家地方報紙工作。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轉折點。」 安田純平對德國之聲講述他的故事說,「我感覺日本人在很多方面生活在泡沫之中,我想要走出去看看,報導到底發生了什麼,導致這樣的襲擊發生。」他還表示:「日本人習慣於只關心自己身邊發生的事情,比如朝鮮、韓國和中國,他們不知道中東在發生什麼……但是,那裡發生的事情非常重要,因為我們從那裡購買石油,而且我們需要知道全世界發生的事情。」

安田純平從日本北方一家城市報紙辭職了,前往阿富汗。在那裡,他遭到綁架,三天之後獲釋。他沒有被嚇倒。他非常崇拜那些堅持在這些地區工作的記者,比如後藤健二(Kenji Goto,日本著名的資深自由記者、紀錄片制作人及作家,長年在阿富汗、車臣與敘利亞等沖突地區進行戰地報導)。他決定前往中東地區,去敘利亞報道那裡正在升級的危機。

「2012年,在敘利亞霍姆斯城的媒體中心,我和後藤健二、詹姆斯·佛利(James Foley,美國著名戰地記者)、裡卡多·維拉諾瓦(Ricardo Vilanova,西班牙攝影記者)和 奧斯汀·泰斯(Austin Tice, 美國自由記者)一起工作。」他說,「處境十分危險,但是我們都渴望報導新聞。」

2015年1月,在被拘捕三個月之後,後藤健二遭到「伊斯蘭國」成員殺害。美國出生的佛利在2014年遭遇同樣的命運。維拉諾瓦被「伊斯蘭國」恐怖分子綁架8個月之後,獲得釋放。泰斯2012年在敘利亞報導時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重返險境

「當時我感覺我必須要回到戰地,即使得知我的朋友後藤健二遭到殺害之後。」 安田純平說,「身為記者,如果我不能回去,像他們那樣工作,我會感到恥辱。哪怕很危險,我也要回去。」

安田純平選擇避開「伊斯蘭國」控制的地區,而代之以庫爾德人控制的地區。當他跨過土耳其邊境,在一個指定的地方等待導游的時候,兩個男人走過來叫他出去。他以為,他們就是他在等的聯系人,於是跟著出去,上了一輛汽車。

接下來的40個月裡,他作為人質受盡折磨。在一個學生用的筆記本上,他努力記錄下這段經歷。他竭盡所能地把字寫得小而又小,因為他擔心一旦把筆記本用完,就再也得不到更多的紙張來繼續寫他的日記。

「事實上,我能倖存下來,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樣被殺害,是一個奇跡。」他說,「我很幸運,那個組織不屬於伊斯蘭國,也從來沒有把我交換給其他組織。關押我的人中,有些人是極端分子,看起來像是伊斯蘭國的追隨者,但是多數都相當溫和。有些人折磨我,但其他人對我表示同情。」

他承認,有時他遭受到的折磨也非常嚴重。

間諜嫌疑

「有一陣子,我被關押在一個帶廁所的小房間,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懷疑我是間諜,正在偵察他們。」安田純平繼續說,「哪怕我弄出一點點微弱的聲響,他們也會走過來細聽。於是,我不得不保持非常安靜。在我的房間的兩側,我都能聽見他們折磨其他被囚者的聲音,因此我要做到非常安靜。」

「這種情形持續了大約三個月時間。只有他們過來給我食物的時候,我才能夠挪動並弄出一點聲響。為了打發時間,我努力回憶小時候看過的日本漫畫。」

「我努力不去想我的朋友和家人,以免我會加重呼吸,發出聲音,那樣的話他們又會走過來。」

安田純平被轉移了若干地點,其中包括一家麵包店和一個公寓房。在某個地方,他聽見拘押者審訊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他們懷疑他是政府軍派來的間諜。他不知道那個男孩後來怎麼樣了。

未曾期待的自由

不止一次,拘押者告訴安田純平,他將會被釋放,但是並沒有發生。因此,這一次拘押者再次告訴他將會獲釋時,他並沒有心存希望。一直到在土耳其邊境,他被移交給一個難民庇護所的時候,才相信這是真的。

「我不敢相信那真的發生了。」他說,「在拘禁中的時候,我不敢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發出一點點聲響。因此,突然獲釋之後,我手足無措。三年時間裡,我只能吃飯、睡覺和讀書,沒有任何人可以交談,一下子我真的手足無措。」

安田純平計劃將他的經歷寫成一本書,但是他不確定是否還會回到中東去工作。

「那是非常困難的事,我不確定是否還要回去。」他說,「但是我的妻子已打定主意,甚至不讓我再去土耳其。」

文/Julian Ryall

原文、圖經授權轉載自德國之聲(原標題:在敘被綁日本記者:早上醒來以為還在敘利亞)

責任編輯/陳秉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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